第142章禦駕親征(1 / 3)

安歸木爾罕驍勇好戰,戎馬半生,最終立下平定西域三十六國的偉業,偏偏在大淵這塊土地上屢受挫折。當年欲助西北藩王高隆之起兵攻打大淵,熟料押錯了寶,高隆之此人不堪任用,空有造反的勇氣卻沒造反的本事,反累得烏孫連邊塞重鎮碎葉城也丟了,難免如鯁在喉。

領兵攻伐戰無不勝的白狼現如今是他的女婿,又與重華徹底撕破臉自立為帝,已成為大淵不世之仇敵。老汗王年事雖高,壯誌雄心未已,仍將心思放在開疆辟土上,眼前大好時機怎肯輕易放過。

在靈雎吞吞吐吐解釋了這次倉促叛國的真正原因後,就連伽摩也想不出瑤光還有什麼理由再次拒絕這個聯手起兵瓜分大淵的邀約。就算不為擴張疆域,也該為飽受折磨的妻子報暗算之仇,怎能忍氣吞聲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然而瑤光還是拒絕了。雖未說明因由,看口風卻無一絲鬆動餘地。

伽摩苦口婆心多日未果,隻得無奈而返。他來時帶了五萬西域雄兵,老汗王的意思是若瑤光肯共舉大事,則將兵馬留在新朝,做征伐之用,也算恭賀新帝登基的大禮。此時這些兵馬隻勉勉強強留下一萬,作為皇後私兵戍衛皇城。

老汗王雖也明白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卻沒想到這女婿雖有能耐,偏一身反骨不肯為烏孫所用,據說連外孫都快要有了也絲毫顧念翁婿之情,終究令他老懷不暢。伽摩反在旁好言相勸了半天,道是來日方長,新朝剛剛經曆幾番大淵討伐,正在養精蓄銳之際,過一陣再做計較也不遲。他在懷遠時已將意思轉達得很明白,烏孫對大淵的所圖非是一朝一夕,總有重燃戰火的那天,到時瑤光夾在中間必須做出取舍,斷沒有胳膊肘朝外拐反幫著大淵打嶽丈的道理。再說妹子現是傲來國的皇後,又與皇帝情深意篤,有她在旁慢慢規勸著,想必瑤光早晚能想明白回心轉意。

安歸木爾罕氣得花白胡子一抖一抖:“你那寶貝妹妹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當年鐵了心非要嫁那臭小子,做下多少糊塗事?白扔掉兩萬兵馬在大淵不說,讓你去接她回來,竟拋家棄國連父汗都舍得不認!等著她勸,怕是本王這把老骨頭化成灰也看不到碎葉城重歸烏孫的那天!”

伽摩當時還不敢將大淵皇帝對靈雎的戕害說白,若汗王知曉瑤光叛國其中還有這麼一段關節,就不是區區幾句勸解能暫且壓住。貿然起兵挑起征伐非同小可,若老安歸一怒之下鬧到不可收拾,對烏孫和傲來國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隻能再作計較緩緩圖之。

知女莫若父,靈雎深知重華與瑤光兩兄弟間的淵源,確實不會提出非分的要求令他夾在血緣親仇間為難。他已經為她做得足夠多。分疆裂國說到底算是他白家的私仇內亂,連淵朝幾番派兵來剿,他都處處手下留情。就算對白帝有再多怨憤,也絕做不到與外族聯手瓜分先祖留下的山河,屠戮自己的同胞。

初秋的群玉山寒風驟起,卷起鬆濤陣陣。清讓點燃最後一盞燈,讓茅舍中再沒一個角落遺漏光明。忘機心知他的故事已快講到尾聲。黯然道:“沒想到一語成讖。大父臨終前,仍耿耿於懷在位時未能收複失地一雪前恥。”

清讓容色不變,口氣也依舊。

“我們當時都盼望著,若能一直這麼風平浪靜下去,就好了。你外公年已花甲,無論對揮兵北上抱有多麼大的熱望,也不可能再像年輕時一樣馳騁陣前。等過上幾年,伽摩王儲繼位,新汗王的想法或許會改變,未必有傾舉國之力重燃戰火的興致。”

忘機看著伏在膝上已沉沉睡去的葉那羅,點點頭輕聲道:“確實,伽摩舅舅當了大汗後,從來也沒起過揮兵北上的心思。或許有,但娘親不會允許那樣的事發生。她說,隻要有她在一日,決不讓烏孫與大淵兵戈相向。那是她對父親的承諾。”

清讓吹滅火折子,緩緩打開了最後一甕梨花白。

“你父親行事雖詭辣刁鑽,為達目的從來無所不用其極,卻也是胸懷大義之輩。連我也很意外,一個不擇手段的人有所不為起來,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他確實算得是個好皇帝,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西南不毛之地重理出一派勃勃生機。那些法度政令,現在也還有不少在大淵繼續沿用著。忘機,他當年多麼希望能留給你一個富足強盛的國家。”

“可我更想要的……是他能留在我和娘親身邊。”

舊事不可憶,不可忘。縱算盡這星軌月相,推演出再多王朝更迭,窮盡一身技,生離死別都無法更改。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隻留下一段令人歎惋的傳奇,在絕地荒城中輾轉成歌。

人心從來最難測,變生肘腋隻在朝夕。

平王驟然失去妻族支持,終日疑神疑鬼惴惴難安,心病已深,無論如何不相信承天帝會與他各自相安。後下手遭殃,下場恐怕比在大淵做一個縮頭縮腦的失勢王爺更悲慘百倍。連一個不知出處的民間野小子都能一步步踩著大淵皇帝的肩膀成為開國之君,他白重邈是先帝血脈,當之無疑的天潢貴胄,卻連一日禦座的邊也摸不著,還要對著一個名不正來言不順的反賊俯首稱臣,如何能夠心甘。風水輪流轉,這皇帝怎麼也該輪到他當上一當。

反一次是反,反兩次也是反。白重邈把心一橫,竟與南詔皇帝秘許下兒女婚約,換來南詔出兵助他推翻大淵登上皇位。一旦他取重華而代之,登基稱帝,則立南詔王的女兒為皇後,聯姻結盟,並允諾割讓出嶺南藩地並東璽、琳州、洛封等東南十郡,歸入南詔境內。

白重邈如意算盤打得精刮,瑤光的叛變已令大淵元氣大傷,一時半會兒抵擋不住外來強敵。而傲來國新朝初立,重在養精蓄銳安撫民生,皆不是兵行於野的好時候。對他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絕妙良機。他忌憚白狼用兵的聲名,並不願早早得罪反添梗阻,要攻打大淵,隻能先繞過傲來國。眼下重華與瑤光勢同水火,爭取讓瑤光的態度保持中立似乎並不難。一旦他榮登大寶統領河山,再回頭慢慢收拾瑤光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