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
因蕭北辰還在北大營, 七姨帶著大小姐, 二小姐去了山上的廟裏拜佛, 蕭書儀整日裏都 東跑西顛地操辦著她的木蘭社, 諾大的大帥府裏倒比往日清靜了很多, 林杭景又是個天性愛 靜的,劉嬤嬤原本打算帶她去城隍廟逛逛,她也不去,閑時就在花廳裏侍弄花草。
這一日下午,她正在侍弄著一盆 “千手觀音”,隻是不經意地一抬頭,就看到一個燕子 風箏在藍天上搖搖晃晃, 她微微一笑, 才站起來, 一旁的小丫鬟就走過來接過她手裏的水壺, 另有下人端了水來給她洗了手,林杭景指著那盆“千手觀音”道:“把這個送到蔭涼的地方 去,等我回來再收拾。”她說完才跑出幾步,又想起來什麼,轉過身抿唇一笑, 倒有些不好 意思, 道:“嬤嬤要是問我,就說我到同學家去了。”
天上的風箏還在晃晃悠悠地飛著,林杭景拿了塗料盒子, 邁著步子一路穿過抄手遊廊, 到了前麵的庭院就馬上抬頭看著,看到天空中的那風箏心裏就是一安,唇角的笑意也更濃, 漾著水波的眼睛也是烏黑發亮的, 她隻望著頭頂上的風箏, 不想跑了急些, 更忘了看路, 不 期然就與什麼撞了個滿懷, 她“啊”的一聲, 也看不清什麼, 腳跟不穩, 身體朝後摔去, 便 有人一把抱住了她, 林杭景心頭一顫, 嗅到了淡淡的硝煙氣息, 才看清那人的長相, 她忙忙 地站穩,從他的懷裏退出來, 臉紅的都不敢抬頭了, 隻能小聲叫了聲,“三哥。”
蕭北辰才從北大營回來,一路就急著回大帥府, 一進門就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 這會兒深邃的眼睛裏都是笑意,道:“你這是忙忙的做什麼呢?哪有隻看天不看路的,這天 上是開了花了?”
他邊說邊抬頭朝著天空隨意地瞅了一眼, 隻看著那風箏在天空上起起伏伏, 卻是微微一
怔, 林杭景也不多說什麼, 低下頭去, 卻將拿著塗料盒子的手悄悄地背到了身後, 倒好像是 以為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了, 但那唇角卻還是微微上揚著, 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喜是無法掩藏的, 而小鹿般烏黑清亮的眼珠裏還蘊著一種雀躍的羞澀, 蕭北辰第一次看到她這個樣子, 還在微 怔的時候, 她已經從他的身邊走過去, 繞過了跟在蕭北辰後麵的人,快步走向了大門。
蕭北辰卻默默地站了片刻。
副官郭紹倫正想問要不要進去的時候, 卻見蕭北辰拿過馬鞭, 走了幾步, 瞧見花障旁有 顆柳樹, 照著那柳樹就狠抽了幾鞭子, 郭紹倫心驚, 愕然道:“軍團長!”蕭北辰抬起頭來看 看還在天空中飛旋的風箏,一句話也沒說, 眸光深冷, 臉上的表情更是淡淡的。
還是那顆有棗樹的院子。
林杭景坐在院子裏的小桌前看著牧子正在那裏劈竹片, 牧子正的劈竹片的動作是極其利 索的, 林杭景笑盈盈地拿起一根空心竹子, 舉到眼前, 眯起另外一隻眼睛, 仰起頭來透過空 心竹筒看天空,天空便似鎖在了這片小小的竹筒裏, 她看得開心,一旁的牧子正燦然一笑, 道:“一個竹筒子也玩得這麼開心。”
林杭景笑著, 拿起一旁的畫筆, 低頭在竹筒上細細地描出了一根翠綠的竹子, 慢慢地轉 過去, 又描出一根來, 牧子正看著她凝神貫注的樣子,她的眼珠明亮剔透, 可以一直照進他 的心裏去, 他看她出了神, 不提防自己手裏還握著劈竹片的小刀, 隻是那麼一滑, 就劃破了 他的手背, 他倒抽了口氣, 林杭景瞧見了他手背上那一道血痕, 慌拿出自己的手帕, 上前來 按住他的傷口, 道:“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她說著,臉卻驀然一陣洇紅,牧子正伸出另一 隻手來,按住了她的小手,道:“我要是能就這麼看著你,看一輩子,就好了。”
林杭景紅著臉,半晌說不出話來,心跳得擂鼓一般, 庭院裏的空氣裏有著竹葉的香氣, 縈繞在他們周圍, 棗樹在兩人的頭頂上沙沙作響, 天邊浮起一層薄薄的金色晚霞, 更映得林 杭景那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如畫一般, 那一排小扇子般的眼睫毛顫的厲害, 倒似撲閃撲閃的蝶 翼一般。 牧子正忽然低下頭去, 吻她的嘴唇, 她驟然一慌, 下意識閃避, 牧子正察覺到了她
的抵觸, 卻控製不住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由分說地親了下去。
庭院半掩的門發出咯吱的聲響, 慢慢地朝旁邊退了開去, 便露出了站在門外那個人的麵 孔, 蕭北辰一身冰冷的戎裝, 握著馬鞭, 倒也不說話, 看著庭院裏的林杭景和牧子正,隻是 那目光,深冷的如刀似劍,仿佛隔著空就可以硬生生地割開人的肌膚。
林杭景微微睜開眼睛, 卻是陡然一震, 慌忙拉起身邊的牧子正, 牧子正正不解其意, 一 眼瞥見站在門外的那一行人, 他識得穎軍的軍裝, 眼看著這一群荷槍實彈的人就站在家門口, 正在茫然之際, 卻見為首那人, 正是穎軍少帥蕭北辰, 他曾在很久以前遠遠的見過一次, 這 會兒隻是一怔, 卻見蕭北辰已經走了進來, 而身邊的林杭景牽著他的手, 手心裏竟然都是冷 汗。
蕭北辰緩緩地走進庭院裏來, 深斂的目光任誰也看不出那裏麵到底藏了多少東西, 他每 走一步, 都好似要在兩個人的心上狠狠地踏出一個坑來, 他一直走到小桌子的一側, 也不再 看那兩個人了, 隻是慢慢地站住, 淡淡地望著桌子上淩亂擺放的竹片、畫筆、塗料等物, 他 拿起馬鞭, 冷漠地敲在那些物件上, 將那些東西一下下撥落在地上去, 馬鞭在桌子上無聲地 劃著, 一下,一下, 倒宛如割破肌膚的兵刃。
蕭北辰的沉靜讓林杭景極度恐懼起來, 手指隻是發顫, 臉也已經沒了血色, 牧子正瞧見 林杭景的模樣, 低聲道:“沒事, 有我呢。”那一句才剛落, 就聞得勁猛的風聲朝著他的麵門 襲來, 卻是蕭北辰一馬鞭子就抽過來, 林杭景早就有了準備, 隻把牧子正往後一拉, 將自己 迎了上去——
那馬鞭子便硬生生地止在了半空中。
林杭景仰著麵, 動都沒有動一下, 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如炬,纖瘦的脊背挺得筆 直筆直, 她也是第一次有這樣大的勇氣, 原來愛一個人的時候會有如此大的勇氣, 縱然是玉 石俱焚,她也不能讓他傷到牧子正分毫。
她沒想到她這樣正是一刀捅到了蕭北辰的死穴上去, 她徹底震怒了他, 讓怒火 “轟”的 在他的身體裏熊熊地燃燒起來, 他怒極了, 啪地扔掉馬鞭, 一把拽過林杭景甩到一邊去, 另 一隻手已經從皮帶上拔出了佩槍, 哢嚓地一下打開了保險, 對準牧子正就要開槍, 牧子正完 全懵住了, 轉眼就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自己, 他的眼前就一下子黑了, 全身的血都似乎是 在那一刻凝固了,冷成了冰塊。
蕭北辰這一槍並沒有打出去, 因為他的另一隻手臂被林杭景死死地抓住, 他轉過頭來, 林杭景隻冷冷地看著他,那目光透出玉碎的決絕, 她望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若殺了 他,就先殺了我!”
隻是那樣一句話!
他的心一下子就冷了,灰了, 冰一樣的冷,鐵一樣的灰!!
暮色四合, 就連天邊的夕陽也早已經燃盡了, 庭院裏暗下來, 棗樹還在風中嘩啦啦地響 著,隻是這會兒反倒讓人慌張煩躁。
林杭景忽覺喉間一緊, 轉瞬間就已經喘不過氣來, 蕭北辰一手卡住了她的咽喉, 將她用 力地抵在了庭院的牆上, 他用的力氣大的驚人, 幾乎可以瞬間就將林杭景撞碎了般, 林杭景 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全都是他狂怒的聲音。
“林杭景! 你以為我不敢?! 你真以為我不敢? !”
牧子正大驚失色,慌亂間就要撲上來, 蕭北辰回頭一槍就射到了他的腳底, 副官郭紹倫 已經帶著衛戍衝上來,按住了牧子正, 牧子正被揪扯著按在了地上,他還要掙起頭來大喊, 一名衛戍倒拿起槍, 在他的頭上用力地一砸,當場就把他砸到昏死過去。
蕭北辰的手死死地鎖住了林杭景的咽喉, 血色從她的臉上一寸寸地逝去, 即便是忍受這 樣的痛苦, 她還是瞪著他, 充滿恨意地瞪著他, 那樣的目光硬硬地戳到他心裏去, 他的雙眼 幾乎要噴出火來,那一雙眼眸厲如鷹梟,冷冷地看著她。
“這麼多年, 我守著你的冰清玉潔, 我敬著你的冰清玉潔, 我寵著你, 我縱著你, 我把 你當仙子一樣供著, 我耐著性子等著你, 你卻敢這樣對我! 林杭景, 你好大的膽子! 你好大 的膽子——!!”
剜心的絕望密密麻麻地遍布他的全身, 他所愛的, 他所珍視的, 他所等待的, 卻原來是 這樣的一場空, 他縱然有這天下又有何用, 他已經被她攥到了手心裏, 逃都逃不開, 他怒得 猶如瘋了一般,手在一點點地用力,林杭景的身體漸漸地軟下來了,眼裏的光芒開始黯淡, 郭紹倫回過頭來時驚愕地看到這樣情形,慌地大聲喊道:“軍團長!”
那一聲讓蕭北辰刹那間回過神來, 被他扼住的林杭景已經麵如死灰, 他心中驚駭, 慌地 鬆開手, 林杭景的身體軟軟地從牆上滑落, 他已經伸出手臂去, 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裏, 她的 臉上全都是冰冷的淚, 身體顫抖得厲害, 大口地喘息著, 胸口劇烈地起伏, 他隻緊緊地抱起 她,眼看著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從他的手臂間垂落, 巴掌大的小臉上血色全無,一片雪白, 然而這一刻,她就在他的懷裏,她就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蕭北辰將林杭景抱在自己的懷裏, 轉頭看一眼剛剛從短暫的昏迷中醒過來的牧子正, 聲 音森冷,道:“給我聽好了, 如果你再敢來找她,不管在什麼地方, 我一定當場斃了你,我 說到做到!”
牧子正滿臉是血,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蕭北辰抱著林杭景, 轉身走出了那間小庭院, 郭紹倫帶著衛戍撤出去, 牧子正聽得外麵 汽車聲, 知道他們已經走了,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卻一陣頭眩惡心, 隻能吃力地抬起頭來, 血糊了他的眼睛,而這邊夜色,也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
蕭北辰抱著林杭景去了花汀州別墅, 林杭景一直處於一種半昏迷的狀態, 她迷迷糊糊地 感覺有人在抱著自己一直走, 她吃力地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細的縫, 卻發現眼前這個房間是自 己不認識的, 桌上的花瓶上插著一隻折枝花, 卻是雪白的芙蓉, 在她散亂的視線裏竟是如此 的清晰。
她覺得自己被放下來了, 身下出奇的軟, 那是一層綺羅軟被, 撲鼻而來的就是薰香的味 道, 她迷茫地睜開眼睛, 把頭一側, 枕邊細碎的流蘇便滑滑地掃過她的麵頰, 這樣的觸感讓 她陡然清醒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邊蕭北辰冷雋的麵龐。
她的心瞬間抽得死緊, 紮掙著從床上爬起來, 卻一手落空, 直接跌落到軟綿綿的地毯上
去, 蕭北辰急伸手來扶她, 她卻如被困在籠中的鳥一般驚慌失措地朝後退去:“別碰我, 求 求你別碰我。” 萬沒想到她居然這樣的排斥自己, 蕭北辰隻覺得心如針紮一般:“林杭景, 我 們已經有了婚約,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
林杭景聲音顫抖: “可以解除的, 可以的。”
蕭北辰的目光無聲地一冷, 他俯下身來, 看著她的眼睛:“解除? 你想怎麼解除?”
林杭景卻以為看到了希望,急切道:“我可以寫信給我父親母親,告訴他們我不願意, 他們一定會答應, 我……我們兩個還可以去找蕭伯伯, 蕭伯伯也一定不會勉強我, 真的, 能 做到的, 一定能做到的。”
她說的這些, 的確都能做到, 他信。
他凝視著她, 目光灼灼, 看得她一陣陣發冷, 半晌, 他忽然笑了一聲,道: “原本我們 的婚期, 就定在九月, 現在想想, 既然已經有了婚約, 早晚是夫妻, 那也不差這幾個月。”
心底的寒意瞬間爬遍全身, 林杭景再慌也明白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可還不等她掙起身起 來, 蕭北辰已經等不得, 俯下身去將她攔腰抱起, 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她的唇有著花瓣 般的柔軟和清香,他等了太久太久, 此刻什麼也顧不得,發了瘋般地掠奪, 讓這片清香隻屬 於他, 任何人都再沒有染指的機會, 林杭景被嚇壞了, 她的嘴唇被堵住,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 被他擠走了, 她沒有辦法呼吸, 驚懼間本能地伸出手去抓他的臉, 他略微一偏頭就躲開她的
手指,卻還是讓她有了後退的機會, 她慌張地退到牆角, 如小獸般瑟瑟地抖著, 眼裏全都是 淚, 驚恐地說道:
“我會恨你的!”
他冷漠地一笑, 臉上已經有了嚴峻的顏色,“最初我憐你,愛你,敬你,你卻一味裝糊 塗,既然如此,索性就讓你恨到底! 又有什麼關係? !”
林杭景驚慌到了極點, 眼看著房間的門就在他的身後, 她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就往門那裏
跑, 卻被他反手抱住, 她嚇得大叫, 隻是瘋了一般地亂掙, 卻還是被他按到了床上去, 絲滑 的軟被在她的麵頰上涼涼地滑過,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卻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隻拚命 地用手抵住他的胸口,流著淚哀求,恐懼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 “我求 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三哥, 我以後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蕭北辰低頭看著她, 她驚駭的麵容雪白, 發絲淩亂, 眼淚一顆顆地往下滑, 他的目光暗 如夜空,聲音濃重低沉猶如她掙不開的惡夢一般,“我給過你機會, 是你自己不要, 現在我 告訴你,你怪不得我!”
她被他箍住, 手腳被縛住一般, 已經動彈不得,衣服就那樣一件件地被剝落, 她隻能拚 命地喊著七姨, 然而七姨是喊不來的, 他的吻熱熱地印在她雪白的脖頸, 麵頰, 耳垂……她 心中萬蟻噬心般苦恨, 奮盡全力地掙出一隻手去抓他頸項, 卻被他躲過, 反被他再次按住了 雙手, 手腕被他捏的碎掉般劇痛, 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無功的, 他一旦決定的事兒就絕對不 會改變,也早不管她有多絕望恐懼, 他隻要他想要的!!
忽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傳來, 他已經不容抗拒地狠狠侵入她的身體, 那瞬間的破身之痛 讓她猝不及防地叫了一聲, 接著嗓子便如被膠水糊住似的,隻是死死地咬住嘴唇, 咬出沁紅 的血珠, 卻再也喊不出什麼, 隻有淚, 他卻還不滿足,一手伸過來急切地掰住了她的下頷, 逼得她張開口, 再狠狠地吻下去, 就仿佛是要連她的血都要吸幹榨幹一樣, 那更像是一場激 狂的摧毀占有, 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刀子, 在反複瘋狂地淩遲著她,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痛得 她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她眼前全黑, 再沒了指望, 也沒了力氣, 絕望的眼淚便如散了線珍 珠般從眼角往下滾。
隻記得那一夜噩夢一般,他親手給予她的噩夢, 沒有盡頭,沒完沒了,除了疼還是疼, 到最後, 她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心裏恨極了, 苦極了, 周身好像是火焰在燃燒著, 把她燒 成了灰,她絕望了, 放棄了,全當自己已經死了。
反正,總是要死的!
晨曦微露, 天邊出現了冰冷的蟹殼青色, 枕邊的流蘇早已經被淚水浸的冰冷透濕, 有淡 淡的晨風從虛掩的窗外吹來, 吹得桌上那裝在瓶子裏的雪白芙蓉一陣陣輕顫, 花瓣片片落下, 零落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