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不容易才求來去賈府讀書的機會,何苦來要把事情鬧大。”
太太既然沒想繼續跟環三爺他們爭鬥,小廝又怎好逞強。
金榮聽母親懦弱,不打算幫自己出氣,兩隻眼睛恨不能瞪出來,在床上使勁兒抬起頭想說話,偏後庭都拉出火花來了,五髒六腑感覺被掏空,根本使不出力氣。
“唔…唔…”
“快躺下,如今這副樣子還爭什麼,把身子養好再說。” 金榮之母見其子憤憤不平,心疼地抹眼淚,忙把他按下,苦口婆心勸解。
“砰,”地一聲,屋子的門被用力推開。
“他是個什麼阿物兒,也敢欺負我家金榮?”璜大奶奶尖著高音,由外進來,飛揚跋扈叉,腰往地麵啐了一口唾沫。
“嫂子你別怕。”
“旁的賈府哥兒可以瞧不起我們家金榮,憑他一個奴才有什麼資格。”
金榮母親聞言麵色一變,這是她小姑子,賈府旁支賈璜之妻,當姑娘時脾氣就特大,隻能笑著迎上去:“璜大奶奶怎麼過來了。”
“我侄兒被欺負了,我這當姑姑要不過來看,還對得起死去的哥哥麼?”
她素來敬佩寡嫂帶大金榮不容易,又當爹又當娘,常接濟母子二人,既幫侄兒去族學,又給嫂子安排活兒做。如今看唯一侄子躺在床上,那和拿刀戳自己的心肝有什麼區別。
“金榮別擔心,姑媽給你做主。”璜大奶奶坐在金榮床邊抹眼淚。
金榮的母親唉聲歎氣。
小姑子對待自家好的沒話說。
但他了解自己的兒子。
若非金榮……
“哎!”
璜大奶奶知道寡嫂這人腸子軟,是個嘴裏塞茄子的,遇見事兒總想能躲便躲。
可嫂子也不想想,奴才都欺負到正經哥兒頭上了,那相當於不給她丈夫、還有她璜大奶奶的臉麵。
金榮母親歎氣道:“我看這事就算了,都是金榮這孩子……”
“不行!”
璜大奶奶一拍案幾,真真怒從心來,破口罵道:“他一個奴才領回來的小野種,下流種子!連賈府正經家生子都不算怎麼有膽子打我們家金榮,我們清清白白的孩子,憑什麼無緣無故給他欺負!
別太反了天,一山還有一山高,憑他身後有姨娘還是環哥兒撐腰,姑奶奶就不信,他們一家子能越過璉二奶奶去,嫂子且等著看好戲,我這就去請二奶奶評理、做主!”
……
賈府處理庶物的花廳內。
二十歲不到的王熙鳳慵懶地躺在妃子榻上,手裏搖著小扇兒。外邊門口束手而立著四五個管事婆子,安靜等裏麵召喚。
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兒都需要王熙鳳去處理,她哪有閑工夫清靜,如今在花廳小歇一會,卻不急著召見婆子,而是享受這份人人都尊她的感覺罷了。
這時一位穿藍底五彩花卉紋緞麵比甲,蔚藍立領偏襟短襖的女子出現在遊廊下。
那女子打扮雖妖豔又不顯得張揚,雖隻是粉妝淡抹,卻透出幾分明豔動人,和藹可親。
眾婆子忙迎上去討好:“平姑娘,奶奶什麼時候醒來?”
平兒與眾婆子含笑點頭掀開珍珠簾子,回首說:“各位嬸子略等等,我這便進去看看二奶奶。”
“平姑娘、平姑娘…”
這時璜大奶奶從遊廊那邊加快腳步跟上來。
平兒見是她,不由得皺眉。
這璜大奶奶每次來總沒好事。
“什麼風兒把璜大奶奶吹來了,”平兒迎上去扶住她的手。
“沒什麼打緊的事兒。”
“我來看二奶奶,順便說件事兒呢。”
裏間王熙鳳聞言撐起身子,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她知道璜大奶奶過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