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身不由己(2 / 3)

佟承驚愕地抬起頭,一時間沒來得及應話。碧若見佟承這麼大的反應,於是上前一步,怒斥:“佟公公,難不成太子妃要幾個宮女都不成?”

“奴才不敢,隻是儷良娣那邊交代說……”佟承嚇得撲通跪在地上,叩首道,“儷良娣說要讓她們在宮女苑好好地被調教。”

“在宮女苑能調教,難道在中安宮就不能調教了嗎?”碧若冷斥一聲,知道佟承是因儷妍而嚇得違抗太子妃,氣就不打一處來。

薄蓉綺為免佟承不踏實辦事,於是給他一顆定心丸:“你放心吧,這件事情如若真被儷良娣追問下來,自有我承擔,不會怪到你的頭上。”

佟承鬆了一口氣,叩拜說道:“奴才一定會為太子妃挑選幾個最好的伺候您。”

“嗯,下去吧。”薄蓉綺滿意地笑了笑。

“諾。”佟承站起來,低著頭慢慢地退出寢殿。

碧若一直目送佟承離開,而後她轉過身,頷首說道:“太子妃,看來儷良娣是真想將這批采女囚禁在宮女苑了。”

薄蓉綺揮了揮手,沉靜地說:“難怪長公主會如此心急。”

“可是我們中安宮也隻能量力而行,那麼多采女,總不能全都要過來吧?”

薄蓉綺心事重重地歎道:“長公主開了金口,我不能不答應,暫且要幾個過來也是免得長公主心裏怪罪。”

碧若咬著唇,憤憤地低喃:“太子妃處處為他人著想,就沒一個想過太子妃的苦楚,真是令奴婢心中不平。”

薄蓉綺無奈地歎息道:“是啊,現如今我都已是泥菩薩過江,又如何保得住采女。”

東宮的庭院深處,倏的一聲,揮劍之人縱身躍起,將飄落的樹葉劈成兩半。所謂人劍合一,要快、狠、準,男子似乎都拿捏得恰到好處,令站在回廊之中的女子忍不住拍手稱讚。

落地後,男子聞聲望去,看到回廊之中的女子一襲曳地長裙,華貴非常,淺笑微微。他將手中的長劍交給身邊的奴才,然後一邊擦拭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朝她走過去。

女子微微側身,碎步輕盈地走了幾步,從廊亭中移到了院子裏。

“參見太子殿下。”女子欠身行禮。

胡燁反而不悅地蹙眉,上前攙扶,說道:“姐姐好不容易進宮來看我,何須多禮?”

胡柔從身邊婢女手中拿起絲絹,在胡燁額角擦了擦,關切地說:“無論怎麼說,姐姐不能壞了宮裏的規矩。”

胡燁微笑,俊魅的笑顏讓胡柔嘖嘖歎道:“我這弟弟,不但是帝王之相,還是人中之龍,果然是少年英姿,惹得我這個做姐姐的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姐姐就別打趣我了。”胡燁搖頭笑了笑,與胡柔並排行走。

“姐姐說的可都是真心話。”胡柔微蹙眉,略顯鄭重地說,“弟弟以為是玩笑,姐姐可不敢當作玩笑。”

胡燁覺出胡柔話中有話,於是扭頭道:“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哎呀,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胡柔佯裝著不好意思,其實心裏早已盤算已久,她瞥了一眼胡燁,整了整心思,便說道,“我是來向太子負荊請罪的。”

胡燁一怔,忙問道:“姐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姐姐何罪之有?”

胡柔道:“我先前奉了母後之命為太子挑選美人充盈東宮,豈料到太子一個都看不上,還將她們全都貶為宮女,可見我這個做姐姐的實在是太不稱職了。”

胡燁安撫道:“姐姐,我不是看不上她們,你不必自責。”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獨寵那儷良娣,眼中沒有別人。”胡柔故作沮喪,幽幽地說,“還是我自討沒趣,做了無益之事,反而弄得太子殿下不高興了。”

胡燁站在胡柔跟前一時間無所適從,難以解釋。胡柔其實早已知曉,采女之事必然是儷妍搞的鬼,所以太子才會有些不知所措,可她就是要勾起太子殿下的憐憫之心,這樣一來,說不定采女之事還有一線生機。

“姐姐,我當真沒有怪你之心。”胡燁抿唇,謹慎地說,“其實,你們不用再為我挑選美人,我和儷良娣之間的事情,你們應該也清楚,我不想再生一些是非。”

胡柔討好地笑道:“弟弟如此專情,姐姐作為女子可真是好生羨慕儷良娣。”

胡燁深吸一口氣,凝重地說:“請姐姐放寬了心,如若可以,等時機成熟了,我就將她們重新送回公主府還她們自由身,這也算是有個好去處。”

胡柔傻了眼,沒料到自己兜兜轉轉一圈竟然吃力不討好,又回到了原點。

雖是離開宮女苑,眾美人皆是垂首肅立於隊伍中,但心底的思緒都早已隨著一路闖入眼簾的景致迷了分寸,高牆深院,錯落宮簷,初春之際,一陣陣奇香壓抑不住地襲來。

楚月心思敏感,看著另一條走廊中低頭疾行的宮女穿過時,她陡然生悲,繼而生疑,心中越發地不安穩,走得也越來越慢。

她偷偷看了一眼領隊的家人子,心中不由得泛起幾分戒備,這才發覺自己自進宮後變得多疑,且毫無安全感可言,行事說話總是小心翼翼,猶猶豫豫。但在宮中多半人都有多疑的性子,就算是她,有這毛病也是情理之中。

在宮殿樓閣間穿梭,複又行到別院小徑上,沒了方才在中安宮禦花園裏麵的繁花錦簇,沒了巍峨殿堂的恢宏,又來到了像宮女苑一樣幽靜的別院中。這個院子清雅別致,零散的野花綠草倒也賞心悅目。

家人子推開了門並未進去,隻是站在門口喝道:“你們以後就安分守己地住在中安宮,從今兒起就不必再回宮女苑了。”

“一會兒是宮女苑,一會兒是中安宮,究竟我們何時才能有個真正落腳的地兒,抑或是我們根本就不該進宮。”埋怨之聲此起彼伏。

“噓——”楚月捂住唐子衿的嘴巴,製止了她的埋怨。

方才家人子聽到議論聲,冷瞟了她們一眼,恰巧被楚月瞧見,嚇得她心裏一緊,於是慌張地捂住了唐子衿的嘴。

現下這裏隻有八個采女,是佟承挑選過來的,這八個采女住進了中安宮的貞女樓。貞女樓有兩層,每層四間,環狀坐落。如此一來,八人各住一間,楚月和唐子衿住在一樓的左側兩間。

家人子掃視眾人,語重心長地道:“在中安宮可不比宮女苑,凡事要謹言慎行,不該說的就不要說,正所謂禍從口出。不該聽的也不要聽,即便是聽到了,也要裝作不知,爛在心裏頭。宮裏最忌諱嚼舌根的人,要是被太子妃知道,一定饒不了你們。”

“諾。”眾人欠身應道。

“你們暫且休息,有什麼事,我再來通知。”家人子吩咐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其他幾個采女三五成群地步入貞女樓,而楚月則是最後一個踏入。

她深吸一口氣,凝視其他的姐妹,心裏突然變得沉甸甸的。在這深似海的宮闈中,未卜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難道她真的隻能任由母親、任由她們擺弄?可就算隻是永巷之中渺小如螻蟻一般的存在,她楚月也絕不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她不甘就此屈服。

昭陽殿內,儷妍聽到之前的采女們被薄蓉綺要了去之後,麵露慍色,雙手緊握又鬆開,繼而恢複了以往端莊高貴之氣。

身旁妙雲察言觀色不敢輕易上前,生怕變成儷妍發泄的對象。

“這麼說,長公主和太子妃倒是連成一氣了?”儷妍不屑地怒問,“除了把采女要回中安宮,她還有什麼舉動?”

“回稟良娣,暫時還未見太子妃有何別的舉動。”妙雲頷首欠身道,“隻是,聽說這件事情是太子妃安排佟公公辦理的,奴婢也正覺得奇怪,為何等采女都到了中安宮,佟公公還未派人來通傳一聲,想來也是太子妃密辦此事。”

儷妍不以為然地冷啐:“中安宮裏那位不出聲的人也冒出了頭,想必是以為有了外援的長公主,定能把我怎麼樣。”

“良娣,這是從佟承手中拿來的名冊。”妙雲將竹簡遞上前去,“八個采女的名字全都記錄在上麵了。”

儷妍瞪視妙雲,不滿地說:“我要她們的名字有何用?現在是要弄清楚,這太子妃究竟要她們八個有什麼其他陰謀。”

“奴婢盤問過佟公公,沒問出個所以然。”

“這個狗奴才,稍後我再辦他。”

妙雲從昭陽殿寢殿離開時,一旁默不作聲的秋霓偷偷地追了出去,她在回廊中喊住了妙雲,直言想看看名冊上的人名,妙雲猶豫一會兒後還是允了秋霓,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好奇地問:“上麵可有你在宮女苑所認識的采女?”

秋霓看了竹簡,而後麵不改色地合上竹簡,搖頭說道:“沒有。”

“真的?”妙雲皺起眉頭,斜睨秋霓半信半疑地說,“你可別忘了,你如今是在為誰賣力。”

“多謝妙雲宮女的提醒。”秋霓不與之糾纏,轉身大步離開。

離開之時,秋霓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拉開嘴角的笑意,為楚月她們感到高興。

被困於貞女樓的楚月依然從容淡定,相較於其他人的浮躁之心而言,她反而多了幾分寧靜之美。

碧若奉了太子妃之命,隔三岔五地前往貞女樓探望,對這些既不是采女又不是宮女的美人,太子妃還未想到什麼辦法來處置,唯有將她們暫時鎖在貞女樓派人好生照料。

唐子衿領著碧若進入後院,院子不大,之前隻有寥寥無幾的野花雜亂地生長著,如今因有楚月在,後院幡然一新,隱沒在雜草之中的不少花卉全都開得正豔,令碧若驚歎之餘,不由得感到賞心悅目。

“子衿,你倒是盡想著偷懶,也不快快幫我一把。”楚月挽著衣袖在草地裏幹活兒,她察覺有人靠近,知是剛離開的唐子衿,於是頭也沒抬地說道。

唐子衿掩嘴偷笑,瞥了一眼身邊的碧若,繼而走到台階處,對著楚月說道:“月兒,有貴客前來,你先別忙了。”

“貴客?”楚月不禁產生了好奇,抬眸一看,與回廊中的碧若相視而笑。恍然回神後,才驚覺自己衣衫不整,不免有些失禮於人前,當下她便慌慌張張地收回目光,踩著草地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台階上的唐子衿伸手扶著楚月,兩人並排站在碧若麵前。

楚月覺著此人眼生,不過唐子衿看似認識,於是她欠了欠身,羞澀地說道:“不知來者何人,楚月有失遠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