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燁取下唐子衿發髻上別著的海棠,他靜靜地注視著這朵豔麗的海棠花,為了緩和緊張的氣氛,唐子衿開口解釋:“這是月兒為奴婢別上去的,月兒說真正的步搖大多都是翠玉金邊,沒有自然的花朵好看。”
胡燁讚許地說:“用海棠裝飾的確賞心悅目,別有一番味道。”
“月兒姐姐心靈手巧,她也是這麼說的。”唐子衿笑著說。
“這位月兒姐姐是什麼人?”胡燁追問道。
“她比奴婢年長兩歲,因為是一起進宮所以以姐妹相稱。”唐子衿心裏一沉,覺得說太多了,不應該讓楚月搶了自己的風頭。
胡燁站起來親手將海棠花又別在唐子衿的發髻上,而後說道:“有這樣一位姐姐在身邊,大概你也省心不少。”
“殿下。”唐子衿察覺太子起身要走,於是跟上幾步。
“不用追來,我下次再來看你。”胡燁側身說道。
“奴婢恭送太子殿下。”唐子衿叩拜行禮說道,她不敢再挽留,看著胡燁漸行漸遠的背影,她覺得自己離幸福似乎還有些距離。
沒過幾天,胡燁又來了,唐子衿自然是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打扮自己。
一雙美目微微抬起,明眸媚態,萬種風情,最是那發髻別著的一朵粉白桃花,又將胡燁的目光全部占據,來了中安宮三次,每次都能看到她很有心思地別著不同的花朵,而每一次的唐子衿都如花似玉,令人我見猶憐。
唐子衿跟隨胡燁行走於花園的小徑中,他們聊得正歡,像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這樣的親密刺激了躲在一旁的薄蓉綺,她忍住悲傷轉身逃回了自己的寢殿。
胡燁從未空出時間來了解中安宮,如今看來這花園更甚永信宮,花卉的豔麗奪人眼球,花香襲來,沁人心脾,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愉悅。
“我記得這種蘭草花,在郭老的花園裏見到過,聽他說這種蘭花極難養育,稍有不慎就會凋謝,可是沒想到這裏居然也有。”胡燁輕蹙眉,詫異地嘀咕。
“殿下是個惜花之人,似乎對花草頗有研究。”唐子衿笑著問。
“談不上研究,看得多罷了。”胡燁深入中安宮的花園,這讓他想起郭老的小園子,這種感覺令他感到親切。
“你記好了,以後不要再把海棠花放在這裏,這種海棠喜陽,不耐陰,如若沒有充足的陽光,過陰會使枝葉徒長,花少的話就無花可賞。”
“嗯,我記住了。”
“還有這一株……”
胡燁隱約聽到花叢裏有人說話,他仔細聆聽,聽到的是女聲,再靜下來細想,忽然覺得這聲音特別耳熟。
尋思之下,胡燁仿佛被聲音牽引著,他不知不覺步入花叢裏,撥開身前的枝葉,張望深處那熟悉而充滿誘惑的源泉。就在他瞪大雙眸搜尋之際,那如墨的青絲掠入眼簾,頓時,他重疊了記憶,總算想起自己在哪裏聽過這女聲。
“殿下?”唐子衿見胡燁奇怪的舉動,思慮片刻後還是忍不住走上前驚動了他。
胡燁一怔,扭頭捂著唐子衿的嘴,輕聲道:“噓,先不要說話。”
唐子衿嚇得噤聲,自然不敢開口。
而後胡燁再往前探身,直到他穿過這片園子,到達另一頭的小徑上,唐子衿也跟著走過去,拍了拍身上的花瓣,憂慮地問:“殿下,您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
“我找人。”胡燁推開唐子衿,又沿著小徑來回地尋找,看樣子他很急切也很期盼,可就是毫無收獲。仿佛瞬間,那人和那聲音就這樣消失在眼前了。
“殿下。”唐子衿六神無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胡燁不免失望,心情一落千丈,便衝著唐子衿喝道:“若不是你拉住我,我就能找到她了。”
唐子衿嚇得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道:“奴婢知罪,請殿下息怒。”
胡燁覺得自己不應該遷怒他人,於是他又扶起唐子衿安撫道:“算了,我知道你是無心,好了,我們走吧。”
“諾。”唐子衿偷瞄一眼花園,雖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在找誰,可是剛才的女聲好像是楚月的,莫非殿下要找的人是她?不可能。因為看殿下的樣子,好像認識要找的人,可是楚月從未見過殿下,怎麼會認識殿下呢?
唐子衿決定先不動聲色,免得到時候給他人做了嫁衣。
薄蓉綺聽奴才稟報說儷良娣來了,便由碧若攙扶著走進中安宮的偏殿,儷妍微微欠身,柔聲說道:“妾身給太子妃請安了。”
“真是稀客。”薄蓉綺深深地看了一眼儷妍,似笑非笑地說,“自從儷良娣有了榮兒之後,似乎就有了殿下的特許,不必前來中安宮給我請安了吧,今兒個刮了什麼風,居然把儷良娣都給刮來了。”
“聽說這幾天中安宮的天氣好得不得了,所以妹妹才來太子妃這裏沾沾光啊。”儷妍不以為然地冷笑。
“是嗎?”薄蓉綺裝作什麼都不知,故意說,“既然儷良娣難得來一次,那我自當要好生招待了。”
儷妍之所以不請自來,當然是因為太子胡燁這段時間的反常舉動,也不知道太子妃的中安宮裏有了什麼,居然讓殿下惦記著來了好幾回,所以她決定親自前來一探究竟,看看這薄氏的葫蘆裏賣著什麼藥。
碧若走過去給儷妍倒茶,坐在正堂的薄蓉綺笑著說:“良娣不妨嚐嚐,這是殿下昨天差人送來的貢茶。”
儷妍瞥了一眼茶盞,知道薄蓉綺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倒是能忍,不露聲色地端起來就抿了一口。
“啐——”儷妍朝著地上吐了一口,薄蓉綺和碧若都震驚地看著她。儷妍放下茶盞,冷笑說道:“太子妃,難道您不知道這批貢茶隻能煮七分火候的嗎?唉,好好的一壺茶就這樣糟蹋了。”
“你……”薄蓉綺想在儷妍麵前逞威風,還是嫩了點兒。
儷妍瞪著碧若嗤笑道:“這也難怪,你很少煮這種貢茶吧,換作是我的妙雲就不會出現這種失誤。”
妙雲冷冷地說:“良娣,這批貢茶殿下上個月就賞賜給咱們昭陽殿了。”
儷妍恍然地說:“對了,我想起來了,昭陽殿還多得是,既然太子妃這麼喜歡,要不改明兒我讓妙雲給您再送點兒?”
薄蓉綺的屈辱自胸腔湧出,可是隻能堵在她的喉嚨處,不敢隨意地發泄出來。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她不在乎這一刻,她是太子殿下的賢妻,現在殿下就在中安宮,她一定不能前功盡棄,讓儷妍得勢。
胡燁跨入偏殿,俊眸笑顏引人注目,儷妍站起來搶在薄蓉綺前迎了上去,挽著胡燁的手臂,嬌嗔地說道:“殿下,您果然在中安宮。”
“殿下。”薄蓉綺謙卑地欠了欠身,恭敬地說道,“妾身已安排劉勇去膳房準備午膳,都是按照殿下的吩咐準備的。”
胡燁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儷妍斜睨一眼薄蓉綺,冷冷地道:“太子妃,難道你不知道殿下用膳之前要先用點心嗎?”
“回稟儷良娣,太子妃早已備上殿下喜歡的百花蓮子羹。”跟在胡燁身邊的唐子衿忍不住插了一句。
唐子衿一開口才引起了儷妍的關注,她見唐子衿生得嬌柔秀麗,頓時心中浮出一股怒氣。這才想起她是與太子一同進入偏殿,儷妍本能地勾起犀利的目光,瞪了一眼唐子衿,嚇得唐子衿趕緊閉嘴,低著頭不敢再吱聲。
儷妍雙眸中的火苗很快傳遞給身旁的太子,雖不是忌憚儷妍,可胡燁了解她的性子,這一鬧便是沒完沒了,為了能讓耳根子清淨,他還是決定轉移用膳的宮殿。
“恭送太子殿下。”薄蓉綺緩緩地站起來,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覺得殿下這一走,怕是又有一段時間不屬於自己了。
唐子衿雖同樣失望,但對儷妍鳳眸中散發的冷厲殺氣仍是心有餘悸,她不禁後悔不迭,真是不該多嘴那一句,怕是今後都得步步小心,儷妍知道了她,定不會再輕易讓自己接近殿下了。
昭陽殿內氣氛緊張。儷妍冷斥一聲,宮女們紛紛退了出去。妙雲忐忑不安地戳在原地,閉著嘴恭恭敬敬地垂首。
沉吟片刻,儷妍平複胸中怒火之後才開口質問:“這麼說,那個姓唐的女子就是太子妃特意為殿下安排的女子?”
妙雲答道:“正是。”
“她這是什麼意思?”儷妍蹙眉,自言自語地嘀咕,“是嫌殿下身邊的女子還不夠多嗎?還是覺得多個人出來爭寵,以顯示她太子妃的大度?”
“太子妃孤注一擲,儼然是想讓唐氏成為新寵。”妙雲一本正經地說。
“就憑那個小丫頭?”儷妍不以為然地啐道,“真是不自量力。”
“良娣,如若隻是一個小丫頭的確不足掛齒,可是現在有太子妃從旁協助,難保殿下不會對這唐氏心動。”妙雲憂心忡忡地說,“何況之前兩日,殿下的的確確是因為唐氏才破天荒地留在了中安宮,此事不能小覷,不得不防。”
儷妍神色冷厲道:“是啊,不得不防,她薄蓉綺還想死灰複燃,看來我也小覷了她。”
晏南步入永信宮瞅見太子殿下一個人坐著發呆,他極少會看到殿下如此,不由得滿心好奇地靠過去。
胡燁平日十分機警,隻要是身邊有人靠近必定有所察覺,可今日不同尋常,晏南都站在他身邊許久了,他還一門心思地沉浸在思索中。
“殿下?”晏南輕呼一聲。
胡燁心頭一顫,扭頭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晏南跪下恭敬地道:“奴才該死,不應該驚擾殿下。”
胡燁長籲一口氣,伸出雙手鬆了鬆筋骨,站起來說:“算了,是我自己想事情想得太過入神。”
“容奴才鬥膽問一句。”晏南看了一眼胡燁,小心地問,“不知殿下想什麼想得如此專注?”
胡燁瞟了一眼晏南,嚇得他低下了頭不敢再吱聲。
不過胡燁並未生氣,反而隨口問道:“晏南,你可還記得當初我們在郭老的花圃認識了一個女子?”
晏南眨了眨眼睛,緊張地說:“殿下,郭老身邊不是隻有一個叫六兒的書童嗎?哪裏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