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燁溫柔一笑:“有個女子,總是不肯與我相見。”
晏南蹙眉,努力地回想,片刻後,他無奈地說道:“奴才著實不記得有這樣一個女子,隻是殿下又如何還記得一個未曾謀過麵的女子?”
胡燁饒有興致地說:“見或不見,都不會影響我對她的記憶,前幾天我在中安宮的花園裏又聽到她的聲音,可惜當時我沒有找到她。”
“殿下,您是在中安宮的花園裏聽到的聲音?您怎會如此斷定就是出現在郭老家中的女子?”晏南有些難以置信。
胡燁賣弄地笑了笑,說道:“這個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雖然奴才不是很明白,可是奴才知道這大千世界聲音相似的人實在太多了,殿下單憑聲音就認定出現在中安宮的女子是她,會不會太過草率了?”晏南謹慎地提醒。
胡燁抿著嘴,顯得若有所思,也不是沒有想過晏南的顧慮,然而這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當時聽到那聲音,他下意識就認定了是她,之後仔細想來也覺得太過湊巧,幾經輾轉,她怎會出現在東宮?實在是匪夷所思。
然而胡燁寧願相信自己並沒有聽錯,就算聲音有相似,那感覺豈能是說有就有的?
“殿下,其實奴才覺得,與其在這裏猜想,倒不如去中安宮一探究竟。”晏南滑頭地說,“適才碧若姑姑派人傳話,說太子妃準備了茶宴,想請殿下過去賞花,說是中安宮的蘭草花開得正豔。”
胡燁微蹙眉,斜睨一眼晏南,似笑非笑地說:“你又拿了太子妃的什麼好處?”
“奴才不敢。”晏南嚇得一怔,趕緊跪下,叩首說道,“殿下恕罪,奴才隻不過隨口提了一提,不敢收受好處。”
“起來吧,我沒有責怪你。”胡燁不以為然地笑道,“你說得也對,要想把事情弄個清楚,就必須親自再去一趟。”
晏南站起來畢恭畢敬地道:“可是殿下,您要是再去中安宮,隻怕又會惹得儷良娣不高興吧,到時候良娣又去中安宮,怕是會讓太子妃臉上有些不好看了。”
“儷良娣隻是使小性子,無傷大雅。”胡燁沉著臉,不悅地說,“再說了,難不成我一個太子還會怕了她?”
唐子衿用蘭花沐浴,清香襲人,冰清玉潔。每一寸肌膚因被水滋潤而顯得細美,晶瑩剔透。楚月親自為她梳理青絲,又拉著她坐在銅鏡前,為她別上準備好的乳白色蘭花。
襦裙很長,下垂至地,於是楚月蹲下來為唐子衿整理。唐子衿垂頭看著楚月為自己忙裏忙外,突然她良心發現,拉著楚月的手,對她說:“月兒,不如我跟太子妃說一聲,讓她也把你引薦給太子殿下?我想殿下可能……”
楚月莞爾一笑,捂著唐子衿的嘴,說:“現在是箭在弦上,你可不能找借口。”
“我不是找借口,我隻是,隻是覺得你在中安宮種種花,實在有些可惜了。”唐子衿輕聲地說,“就憑月兒你的姿色還有聰慧,定能得到殿下的恩寵。”
“你還是想想自己吧,別為我操這份心了。”楚月撫平衣領,語重心長地說,“今兒晚上是個關鍵,相信無論是你,還是太子妃,都抱了不少的期望,可是我在這裏想對你說一句,量力而行,不必給自己過多的壓力,我想這樣你才能發揮自己最大的魅力,隻要你拿出自己的魅力,殿下絕對會心動的。”
“但願吧,走到這一步,我已沒的選擇了。”唐子衿緊張地捏著楚月的手,楚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地說:“一切還有我支持著,別太擔心了。”
兩人感慨一番,不禁忘了時間,最後還是碧若派人過去催了催,這才拉開二人。楚月目送唐子衿往寢殿走去,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楚月心頭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失落,她不知道自己應該選擇哪條路,甚至不敢往下想,每當浮現這個念頭,她一定會製止自己。
唐子衿放心地將自己交給楚月打扮,正如楚月所說,太子殿下見慣了宮裏的鶯鶯燕燕,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太過俗氣,如果唐子衿想要一鳴驚人,必須脫穎而出。
胡燁在中安宮花園中正百無聊賴之際,就見唐子衿以素顏之狀出現。唐子衿碎步輕盈,柔美之中帶著靈動笑容,點滴之間,嫵媚自然,最是那發髻處別著的別出心裁的蘭花,香氣醉人,惹得胡燁一陣恍惚飄離。
薄蓉綺站起來走過去扶著唐子衿,對胡燁笑道:“殿下,之前那些品種的蘭花當然比不過如今這一朵嬌容麗麗的蘭花。”
“奴婢叩見太子殿下。”唐子衿微微欠身,淺笑微顰。
胡燁俊眉上揚,淡笑說道:“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
“多謝殿下。”
胡燁伸手取下唐子衿別在發髻上麵的蘭花,十分享受地嗅了嗅,陶醉地笑道:“這回又是蘭花,看來你真是個百花仙女。”
“奴婢可不是什麼百花仙女,隻是用了一點兒小心思。”
“可是這點小心思卻總是讓我魂牽夢繞。”胡燁直言地說,“不知道下一次見到你,你還會用什麼花。”
“殿下要是想知道,那就隻能等到下一次了。”
“你看看你,一點兒也不透露給我?”
“殿下,最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才會令人記憶深刻,奴婢又豈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不讓殿下記住奴婢?”唐子衿有了與胡燁的前幾次接觸,倒是與胡燁越發的熟絡。
胡燁盯著手裏的蘭花,若有所思地嘀咕:“最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才會令人記憶深刻,說得好,說得真好。”
妙雲急匆匆地闖入昭陽殿寢殿,正閉目養神躺在臥榻上休息的儷妍聽到外麵的動靜,臉上帶著慍色,蹙眉道:“什麼事情這麼慌慌張張?”
妙雲跪下來請安,著急地說:“請良娣恕罪,奴婢不是有意驚擾良娣的清夢。隻是剛才有人前來通風報信,說殿下又去了中安宮。”
“什麼?”儷妍猝然睜開眼,噌地站起來。
“此事既然是探子傳來的口信,可想應該是千真萬確的了。”妙雲謹慎地說。
儷妍冷哼一聲,捏緊雙拳恨意難釋。但是想到殿下的所為,又心冷地鬆開手,啐了一口:“薄蓉綺究竟想玩什麼花樣?”
“稟良娣,奴婢查到了,那個唐子衿正是當初長公主送進宮的采女。”妙雲認真地說,“看來這件事情還跟長公主有關係。”
“我就知道這個長公主不是個好東西。”儷妍叱嗬一聲,負氣地罵道,“就是她埋下的禍根,現在弄出這麼多事。”
“良娣,可是長公主我們也不能得罪啊。”
“她算什麼東西?”儷妍怒氣衝衝地說,“不就是一個公主嗎?等到皇上一倒,殿下繼承皇位之後,我第一個就要殿下把她趕出都城。”
“良娣,此話是大逆不道,萬萬說不得啊。眼下該怎麼辦,才是要緊的。”
“如今要先對付薄蓉綺。”儷妍咬牙切齒地哼道,“以往她溫順懦弱,從未做過這些小動作,現在也慢慢按捺不住了。”
“良娣,那我們該怎麼辦?”妙雲擔憂地說。
“怎麼辦?”儷妍深思地說,“不能像上次那樣再殺過去,現在的薄蓉綺可不比當初,說不定她就在中安宮設下陷阱等著我自投羅網。”
“你就這麼確定儷妍不會跟那天那樣直接衝過來找殿下興師問罪?”薄蓉綺在中安宮寢殿內踱步,問自信滿滿的碧若。
碧若坦然笑道:“太子妃,您放心,儷妍這人既多疑又會耍心機,她絕對不會冒險再闖進來,因為她非常自負,認定太子妃今天必定設了陷害她的局。”
薄蓉綺籲了一口氣:“她似乎不像是那種坐以待斃之人。”
“這是當然。”碧若狡黠地笑道,“這回我們靜觀其變,太子妃大可不必擔憂。”
薄蓉綺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碧若,瞧她自信的笑容,稍稍安定了她那顆浮躁的心,希望正如碧若所說,一切隻待靜觀其變,都在掌握之中。
後園涼亭中,唐子衿倒了杯茶遞給胡燁,說道:“殿下,您再品嚐品嚐,看看能嗅到什麼香味?”
胡燁抿了一口,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繼而緩緩地問:“這也是蘭花香?”
唐子衿嫣然笑道:“這是蘭花茶,是月兒特意為殿下製作的。”
胡燁突然打斷唐子衿,好奇地問:“又是這個月兒,她是誰?”
唐子衿一怔,眨了眨眼,幹笑地說:“殿下,她是奴婢的好姐妹。”
“今日她來了嗎?”胡燁急問。
“她……”唐子衿心裏一沉,尷尬笑道,“啟稟殿下,她應該在,不過,月兒恐怕不能見殿下。”
“為何?”胡燁微蹙眉,不解地追問。
“因為……”唐子衿咬著唇,她自私地想霸占太子,不想讓楚月這樣的閑雜人打擾她與太子難得的相處,糾結一番後,最終把心一橫幹脆地說道,“因為月兒得了很嚴重的病,暫時不能見人。”
胡燁失望地呢喃:“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唐子衿心虛地說道:“殿下,不如改天我讓月兒給您請安?”
“算了,還是讓她安心休養吧。”胡燁幽幽地垂首,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惆悵,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位未能見上一麵的女子,總是這麼不經意,又這麼讓人念念不忘。
唐子衿擔憂起來,再不拉回殿下的思緒就怕一切都會前功盡棄。正尋思間,她伸手握住茶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茶壺突然從手中掉下去,摔碎了一地。
胡燁被驚醒,下意識地握住唐子衿的手,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請殿下恕罪,奴婢太不小心了。”唐子衿飛紅的雙頰像是開得正豔的桃花,一瞬間,這朵桃花盡顯媚態,眼眸略帶羞澀的嬌媚一轉,恨不得將殿下的魂魄給勾出來。
許是幻想中的女子攪得胡燁心煩意亂,忽然握住這手,讓他恍惚間難以自拔,然而就在唐子衿想要投懷送抱之際,胡燁突然鬆開了她,抓起杯盞大口飲了一杯,蘭花香入口,立刻平定了他的慌亂,像是一股清泉澆過心中的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