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霓突然出現在中安宮,她是奉儷妍之命前來帶話,薄蓉綺拿不定主意,全權交給碧若處置。碧若倒是泰然,帶著秋霓麵見太子,正與太子親近的唐子衿一見到秋霓,頓時愕然。
“奴婢秋霓叩見太子殿下。”秋霓垂首叩拜,“奴婢奉良娣之命,前來帶話。”
胡燁放下杯盞:“什麼話?”
“良娣說,如若今日等不來殿下,今後便不再踏出昭陽殿半步。”秋霓麵色冷靜地說。
胡燁倏地一怔,起身喝問:“她這是威脅於我?”
“奴婢不知。”秋霓凝色說道,“隻不過憑著良娣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的話。”
胡燁對儷妍畢竟還是心軟的,怎麼說也是陪伴自己多年、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女子,還為他誕下一子。
見太子有些動搖,一旁忖度的唐子衿開了口:“既然儷良娣把話說到這份兒上,看來是真的對殿下想念得緊,殿下倒不如順從了良娣之意,免得她日後不高興,我們做奴婢的恐怕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秋霓一驚,沒想到唐子衿補了這麼一句火上澆油的話。
本來動了惻隱之心的胡燁,聽了唐子衿的話,也不禁怒氣陡升,嗬斥一聲:“你回去告訴良娣,使小性子也該有個分寸,今日我已經決定留在中安宮,哪裏都不會去。”
“殿下……”秋霓皺起眉頭想挽回,但是太子黑著臉,態度堅決,她隻好作罷不敢造次。
“退下。”胡燁冷冷地說道。
“諾。”秋霓退出去時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唐子衿,可心虛的唐子衿並沒有及時回應,大概是還沒有想好該如何麵對姐妹相對的這一刻。
胡燁雖是一時賭氣留在了中安宮,可他並沒有心思占有唐子衿,閑聊之後還是返回了自己的永信宮。
後來,唐子衿請求楚月將秋霓約出來相見,她還記著碧若交代過的任務,那就是盡最大可能拉攏秋霓。
“月兒,你找我有何事?”楚月在假山之後靜等秋霓,秋霓一出現,便興衝衝地走過去牽著楚月的手,微笑地問:“近日可好?”
“秋霓姐,我很好,不過,並不是我找你。”楚月尷尬說,“是別人想見你。”
“誰?”
“是我,秋霓姐。”唐子衿從假山的洞穴中走出,她一臉歉疚,楚楚可憐之狀令秋霓有些難以琢磨。
楚月見秋霓麵露慍色,於是忙打圓場:“秋霓姐,其實今天要柳意將你約過來,正是子衿的意思,她想親自道歉。”
“秋霓姐,我知道你心裏有氣,是我,害得你沒有完成良娣交給你的任務,你肯定為此事受罰了。”唐子衿委屈地眨了眨眼。
秋霓轉了個身,淡然地說道:“我有什麼好氣的,大家各為其主,你不用覺得對不起誰。”
唐子衿愁苦地說:“我是太子妃的人,她要我做什麼,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啊,在宮裏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秋霓歎息一聲。
楚月心裏很不是滋味:“秋霓姐,我們三人聚在一起原本就是緣分,相處之後以姐妹相稱也建立起難得的情分,今日大家,一個是身不由己,一個是各為其主,讓我聽得心裏好難過。”
“妹妹不要難過,這就是宮裏,是不該講情分的地方。”
唐子衿趁機走上去,拉住秋霓的手:“其實姐姐想得太過悲觀了,隻要我們三人心連心,情分一定不會改變。”
秋霓掃了一眼唐子衿,心事重重地說:“你如今是太子妃的人,又被儷良娣所知,今後的路必定難走,萬事小心。”
“多謝姐姐提醒。”唐子衿莞爾一笑,“不過子衿還想懇求姐姐在昭陽殿能為我多留個心眼兒,畢竟經過昨晚,我相信自己已淪為儷良娣的眼中釘了。”
“你明白就好。”秋霓立刻明白了唐子衿的用意,不過她不想在楚月跟前說破,於是敷衍地說道,“你放心,我會替你留個心眼兒。”
儷妍進中安宮請安時,微垂首,看不清她臉上的變化,坐在殿上的薄蓉綺提著一顆心,精神高度緊繃著。
“妾身給太子妃請安。”儷妍垂眸一笑,掩蓋住從眼底流露出的恨意。
“良娣不必客氣,起身說話吧。”薄蓉綺不敢放鬆,笑的時候,兩嘴之間的肌肉都有些很不自然地抽動,她幹脆收了笑意,緊閉雙唇,端莊地注視著儷妍。
儷妍起身後,勾唇笑道:“妾身又不請自來,真是有些唐突,還望太子妃不要介意。”
“儷良娣見外了,我們都是姐妹,理應多走動走動。”薄蓉綺淡笑地說。
儷妍眸光的溫和漸漸褪去,冷厲之氣暗藏眼底,她睨了妙雲一眼,冷笑著說道:“太子妃,其實我今日來,除了請安,還有一事相求。”
“不知良娣所為何事而來?”薄蓉綺謹慎地問道。
“早前聽說太子妃這宮裏住了幾個采女,個個都是國色天香,更重要的是,懂得伺候人,不但把太子妃伺候得這般滿意,還讓太子殿下流連忘返。”儷妍鳳眸微合,倏然射出幾分懾人的淩厲,但刹那又化為意味不明的笑意。
薄蓉綺心中一顫,適才飲入的一口茶,剛經過喉嚨處,便覺一股熱氣往上湧出,她差一點兒就朝著儷妍吐了出來。
“良娣有話就直說吧。”薄蓉綺硬是咽了下去。
“太子妃果然是快人快語。”儷妍不屑地笑道,“就怕到時候舍不得放人。”
薄蓉綺側目,凝視儷妍,問:“你想要誰?”
唐子衿在自己的廂房內徘徊不定,心事重重,她看了一眼門口的宮女,馬上差人去請楚月。因薄蓉綺的重視,如今唐子衿有了獨立的庭院不說,就連身邊也多了一個宮女伺候。
躊躇之時,外麵庭院變得鬧哄哄的,唐子衿以為是楚月來了,便奔了出去,不料看到的卻是薄蓉綺身邊的劉公公。
劉勇笑著走上前,輕聲說道:“子衿姑娘,太子妃有請,速速跟我去吧。”
唐子衿緊張地問:“劉公公,聽說儷良娣也來了?”
劉勇頓了頓,繼而說道:“你放心,儷良娣在中安宮還不敢胡來。”
唐子衿無奈地說道:“有勞公公帶路了。”
劉勇帶著唐子衿離開不久,楚月和宮女便趕到了,可是她們並沒有碰上麵,楚月心神有些不安。
“奴婢給太子妃請安,給儷良娣請安。”唐子衿被人領到偏殿,她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請安,垂眸低眉,顯得十分緊張。
“平身。”薄蓉綺麵無表情地說道。
“謝太子妃。”唐子衿站起來,還是恭順地低著頭。
儷妍斜睨一眼唐子衿,冷冷地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諾。”唐子衿遲疑地應了一聲,緩緩地抬起了頭。她一抬眸就撞上儷妍淩厲的雙眸,嚇得她倒吸一口涼氣,扇睫微顫。她立刻別過眼,避開了儷妍的目光。
確有幾分姿態。
儷妍想起來了,上次自己來中安宮的時候就見過她了,隻是那時候她還不入自己的眼,沒想到才幾天時間,就得意忘形地以為自己長了翅膀,可以飛上枝頭了。
“聽說你是長公主送來的采女,難怪懂得討人歡心。”儷妍走到唐子衿跟前,意味深長地說,“說實心話,我啊,一看到你也挺喜歡的呢。”
唐子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奴婢何德何能,真是受寵若驚了。”
儷妍轉過身,對薄蓉綺開口道:“太子妃,我好歹也是東宮的良娣,既然她想伺候殿下,是不是應該交給我再好好地調教調教?”
此話一出,不光是薄蓉綺,就連唐子衿都嚇得心驚肉跳。她充滿希望地看著薄蓉綺,暗自祈求在這個關鍵時刻,薄蓉綺能伸手救她一把,然而,薄蓉綺的猶豫讓她又開始恐懼害怕。緊接著,碧若又對薄蓉綺使了眼色。薄蓉綺的沉默將唐子衿的恐懼無限放大,直到唐子衿的希望一點點變成了絕望,她逐漸明白薄蓉綺的懦弱,也看清了她根本就不打算保自己。
唐子衿剛被儷妍帶走,消息就如旋風一般,在東宮傳開了。
楚月聽說唐子衿被儷妍帶走,心急如焚,當下就想去找薄蓉綺求救。於是,她不顧禮數地闖入薄蓉綺的寢殿,怎奈碧若從中安宮走出來擋住了她。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太子妃也愛莫能助。”碧若勸慰地說道,“其實唐子衿有此磨難也是她的劫數,她若是想飛出這中安宮,在太子身邊站穩腳跟,唯有從儷良娣手中涅槃重生。”
楚月嗤笑一聲,踉踉蹌蹌地扶住畫廊中的柱子,皺著眉頭,垂眸,眼中已經積聚起一層水霧:“這麼說,太子妃是有意將子衿送到儷良娣的手中?”
“不得不這麼做。”碧若語重心長地歎息,“其實太子妃已經很難過了,你就別再添亂了。”
楚月沒有再看一眼碧若,隻是欠了欠身,頷首說道:“多謝碧若姑姑這番話,讓奴婢總算明白了。”
轉身之際,楚月已沒了絲毫的期許,這是主子間的鬥爭,她一個奴婢並不能改變什麼。作為棋子的唐子衿,她嚐過甜頭就必須再為太子妃嚐盡昭陽殿的折磨,或許碧若說得對,像她們若想飛上枝頭,必定要經曆浴火鳳凰的重生之路。
昭陽殿此時戒備森嚴,唐子衿沒有猜錯,她被帶到這裏就是跌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儷妍的恨來自她與生俱來的嫉妒之心。
小憩一會兒後,儷妍從寢殿裏出來,就見唐子衿跪在宮外,由於時間太久,唐子衿下半身幾乎都沒了知覺,而上半身瑟瑟發抖,額頭上不停地淌出汗。
此刻,這張會勾引人的小臉蛋兒露出了狼狽之色,不過儷妍依然覺得不解氣,要知道她的妒忌可不是小施懲戒就能緩解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