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殘宮厲妃(2 / 3)

儷妍不以為然地笑著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唐子衿的後頸,繼而似笑非笑地說道:“起來吧。”

“多謝儷良娣。”唐子衿這會兒站起來都有些困難,她雙手撐在地上,試著慢慢挪動下肢,可是由於跪得太久,麻木的下肢暫時失去了反應,可想她要是勉強站起來,隻怕會摔倒在地。

唐子衿猶豫不決,急得心裏隻犯苦水,而儷妍發了話,她又不能不站起來。唐子衿的身邊此刻站著不少宮女,但她們都隻是圍觀她的困境窘態,沒有一人上前搭手,眼看著自己就要淪為笑柄,心灰意懶的唐子衿一咬牙,還是努力地撐著站了起來。

就在唐子衿身子顫顫巍巍,差點兒就要一頭栽倒在地上時,忽然旁邊有人扶住了她。

儷妍和妙雲紛紛轉頭,看著扶住唐子衿的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儷妍身邊服侍的宮女秋霓。秋霓攙扶住唐子衿,察覺到她雙腿正不停地打戰,於是又不顧儷妍的怒氣,麵色冷靜地道:“良娣,唐子衿站不住,若撞到良娣就不好了。”

儷妍就是想看唐子衿失態的模樣,怎料秋霓莫名其妙地衝出來,不過後麵的日子還長著呢,她也喜歡慢慢地折磨,這樣才能解心頭之恨。

“那你帶著她退下吧。”

突然被釋放,唐子衿恨不得感激涕零,即便隻是暫時地被放過,至少她現在可以喘口氣了。唐子衿隻覺得自己在儷妍麵前,就算她一個眼神都能令自己全身發冷,這種冷,帶著徹骨的寒意。

唐子衿知道,短暫的喘息換來的將是更變本加厲的摧殘,她從未覺得日子可以過得如此暗無天日,她幾乎都快要絕望了,就算現在儷妍要了她的命,她都覺得是個解脫。

柳意來找楚月時,楚月並未感到驚訝,相反,她甚至猜到柳意的到來是受人之托。柳意說明來意,並且拿出絲絹遞給楚月,她打開一看,是秋霓在絲絹上麵寫了四個字——太子殿下。

楚月陷入沉思,而一旁的柳意說道:“為今之計,能救唐子衿的恐怕隻有殿下一人,我今日打聽得知,太子妃已差人去請殿下,你看你能否找機會接近殿下?”

楚月為難地說道:“我一個宮女貿然攔駕,就怕適得其反。”

“那這個……”

“你想,我無憑無據,如何跟殿下解釋?”楚月蹙眉說,“儷良娣不過是在中安宮要了一個宮女,我竟然說儷良娣想謀害這個宮女,換作你是殿下,你可否會相信我這個宮女的說辭?”

“你如此說來,也有幾分道理。”柳意點了點頭。

楚月咬著唇:“不過,秋霓的建議讓我越發肯定子衿在昭陽殿必是過得很不好,現在太子妃都無可奈何,隻能靠殿下力挽狂瀾了。”

楚月打算放手一搏,她不知,薄蓉綺也在中安宮等著太子殿下。一切都是碧若的安排,先從采女中挑選合適的棋子,再將棋子推到殿下身前,以此激怒儷妍,而儷妍果然上鉤,前來中安宮索人,她把采女要過去一定不會善待,隻要動刑,薄蓉綺便可在殿下麵前揭發儷妍的狠毒,借此滅一滅她的威風,而任憑她儷妍平日裏偽裝得再好,這一回怕是要正中薄蓉綺的下懷了。

話說,楚月心急火燎地趕去中安宮時,卻聽宮女說胡燁早已被薄蓉綺說動,兩人浩浩蕩蕩地前往昭陽殿興師問罪去了,楚月與胡燁失之交臂,她不覺得可惜,隻要能救出子衿就好。於她而言,能不能見到胡燁,並不那麼重要。

薄蓉綺難得抬頭挺胸地步入昭陽殿,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鬱結在心中的怨恨蓄勢待發。然而在昭陽殿寢殿內,久候多時的儷妍不慌不忙地出宮迎駕。儷妍高傲地站在薄蓉綺跟前,絲毫不輸陣,美眸之中透出的幾絲冷厲,盯得薄蓉綺突然心裏犯虛,她故作鎮定,屏住呼吸,處之泰然。

“殿下,剛才我還說要不要邀請太子妃過來昭陽殿一敘,沒想到你們跟我還真是心有靈犀了。”儷妍嫵媚一笑,絲毫沒有畏懼之心。

胡燁看了一眼薄蓉綺,問:“太子妃說,你將中安宮的宮女要來昭陽殿,卻濫用私刑擾亂後宮?”

儷妍冷瞟一眼薄蓉綺,嗤笑說道:“我說太子妃怎會如此好心,原來是來興師問罪的。”

薄蓉綺臉上有些掛不住,硬著頭皮反駁:“儷良娣,我不跟你講廢話,我隻想見到唐子衿。”

儷妍勾起唇角,走上前瞪視薄蓉綺,一字一句地道:“太子妃,我儷妍雖然不及你地位尊貴,但好歹也是殿下的良娣,今日你在殿下麵前中傷我,難道就不怕失了你太子妃的顏麵?”

薄蓉綺心中一怔,於氣勢上已經輸了一大截,真是急煞了旁邊的碧若。

儷妍斂了冷笑,斜睨一眼胡燁,凜然道:“妙雲,去把唐子衿帶過來。”

胡燁不見儷妍梨花帶雨的模樣,心裏反而開始犯嘀咕,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儷妍的性子,儷妍在宮裏懲戒宮女那是常有的事,他有心勸說卻不得結果,每回儷妍都是拿出女子的一哭二鬧化解了他追根究底的心思,而這一次,儷妍反常的冷靜,居然還冷靜得有些可怕。

但見唐子衿疾步而入,垂眸低眉,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奴婢叩見太子殿下。”

薄蓉綺鬆了一口氣,彎腰扶起唐子衿,輕撫她手指被包紮的地方,疼惜地問:“子衿,你怎會受傷?是不是在昭陽殿經曆了什麼?你別怕,殿下就在這裏,他會替你做主。”

“多謝太子妃。”唐子衿依然沒有抬頭,俯首說道,“是奴婢昨日煮茶之時不小心燙傷了自己的手指,不過好在良娣安排妙雲姑姑及時為奴婢處理,現在也不覺得痛了。”

“你說什麼?”薄蓉綺撲上前,站在唐子衿身前,居高臨下地反問,“唐子衿,你再說一遍,你剛才說你的手究竟是如何受的傷?”

唐子衿頓了頓,正色地說道:“回稟太子妃,奴婢的手是自己不小心燙傷的,與其他人無關。”

在宮中搬弄是非是大忌,薄蓉綺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讓胡燁失了臉麵,胡燁沉著臉不語,他不想再看到薄蓉綺,也覺得自己跟她瞎胡鬧實在有失太子的威嚴,還差點兒錯怪了儷妍。

最是得意囂張的儷妍還不借此機會落井下石!薄蓉綺哽住淚水,將辯解的話堵在喉嚨處,許是委屈聚集得太多,一引全燃,灼熱的刺痛將她想要說的話燒盡。她雖然不夠聰明,卻也看得明白,如今她說多錯多,辯解再多也是徒勞。胡燁連責罵的話都懶得說了,直接將她“趕回”了中安宮。

敗陣下來的薄蓉綺如喪家之犬,返回中安宮後一言不發,這真是機關算盡卻忘了算人心。

事後,唐子衿料到楚月定會約自己出來見麵,楚月卻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會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個變化實在是匪夷所思,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才會在風頭上約出唐子衿。

唐子衿坦然說道:“太子妃連自己都保不住,我根本不需要這樣的靠山。何況在東宮,誰人不知真正有權有勢的是儷良娣,她太子妃形同虛設,根本毫無用處,我這麼做,不過是良禽擇木而棲。”

“好一個良禽擇木而棲。”楚月憤憤地說,“可你不要忘了,若不是太子妃,你現在還在宮女苑做低等宮女。”

“你以為她當真是那麼好心將我們救出宮女苑?”

楚月痛心地說:“就算太子妃存有私心,你也不能在今日關鍵時刻倒戈相向,居然掉轉方向來顛倒是非。”

唐子衿反駁道:“你不是我,沒有在昭陽殿經曆我所受到的苦難,你當然可以在這裏挺直腰板地說出這滿口的仁義道德,如果你身處於我這樣的處境,相信你也會識時務為俊傑。”

楚月搖著頭,蹙眉說道:“是,你說得對,我沒有親身經曆你所遭受的苦難,所以我沒有資格批判你的對錯,隻是你應該清楚儷良娣是什麼樣的人,你以為你今日幫了她,她就會善待你?心術不正之人,是絕不會做出仁義之事,你在她身邊早晚也要出事。”

唐子衿長籲一口氣,平靜地道:“多謝月兒姐姐還會替我著想,有你的關心,我心裏也就放下了。”

“你我分開,一個在中安宮,一個在昭陽殿,兩宮本就水火不容,今後我也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了,你可千萬要小心,不要再魯莽。”

“姐姐放心,子衿已不是剛進宮時的那個無知少女了。”唐子衿自以為能在儷妍和薄蓉綺的鬥爭中坐收漁翁之利。

徐舍人方便進出皇宮,於是臧敏費盡心思巴結,除了胡柔,他便是臧敏和女兒唯一連接的橋梁。

在徐舍人的帶話下,楚月得知家中小妹找來了公主府,她又驚又喜又憂。喜的是小妹在長陵老家一定受了不少苦,而今在公主府必定能得到母親的照顧,憂的是她與小妹始終一牆之隔,恐怕此生也無法再見上一麵,每每想起,她都是獨自悲傷,在宮中再也無處說去。

而小妹的出現,卻令楚月連續幾個晚上都做了“那個可怕的噩夢”,這回她是自己驚醒,再也沒有母親的陪伴。

又是虛驚一場,楚月一骨碌地爬起下了床,眺望窗外的夜景,須不知眼前一亮,皇宮後院總能看到閃爍著微弱火光的地方。

轉眼,到了七夕時節,又稱乞巧節。皇宮中宮女頗多,到了乞巧節前夕,都會三五成群地相約在一起穿針乞巧。雖是宮女們私底下相約過節,但其實主子們也都不會怠慢乞巧節,昭陽殿就格外地熱鬧,早早準備好了巧燈,希望能博得殿下的歡心。

在宮裏,過節並不代表一定會被人重視,相較於昭陽殿的喜慶,中安宮就顯得異常冷清,這也不是頭一回,薄蓉綺都忘了乞巧的樂趣,呆坐殿內若有所思。

小宮女芙雪一直跟著楚月料理中安宮的花卉,她見楚月依照菊花的造型做了個巧燈,歡喜之餘讚不絕口,楚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也是每年這個時候吵著嚷著要求自己做個巧燈送給她,於是楚月把巧燈轉送給芙雪,又拉著她和其他的宮女在涼亭中漂針乞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