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美人血怨(3 / 3)

“你們全都退下去,讓楚良娣和姚孺子好好地單獨相處。”胡燁噙著淚,俊臉上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諾。”晏南暗自歎息,隨著胡燁一同離開了雲鸞殿寢殿。

姚紗誕下一女卻因血崩而離世,傷心欲絕的楚月將自己關在弘微殿多日,急得胡燁忐忑不安,他從未見過楚月這般悲慟,宮裏的氣氛也緊張極了,沒多久便有傳言說姚紗之死有些蹊蹺,因那晚事發太過突然,不得不令人起疑。

莊紹鬱進入弘微殿被楚月召見,他氣定神閑,俯身喝道:“微臣叩見楚良娣。”

楚月板著臉,冷靜地說:“莊太醫不必多禮,我今天找你過來是有事相問。”

“不知楚良娣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姚孺子真正的死因。”楚月上前幾步,在莊紹鬱跟前停了下來,麵色平靜地說,“前些時日因為姚孺子之事,我無暇顧及調查她真正的死因,而今宮裏也傳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話來,所以我想知道姚孺子真正的死因。”

“回稟楚良娣。”莊紹鬱低著頭,認真說道,“正如沈太醫所言,是因姚孺子體力不支加上早產引起了血崩,所以姚孺子的死因並非傳言中那麼離奇。”

楚月微微蹙眉,冷著臉道:“我知道,姚孺子的身體一直不好,可是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早產?這裏麵難道就沒有其他的可能?”

“請楚良娣節哀,倘若是人為,隻怕調查起來連累的人不計其數。”莊紹鬱小心地提醒,“無論是姚孺子身邊的宮女還是禦藥房送藥的小公公,恐怕都脫不了幹係,可事實上,這隻是一件意外,非要說其中有蹊蹺,微臣以為,拿不出確切的證據也就不敢妄下定論。”

楚月深吸一口氣,狠厲地說道:“你說的沒錯,倘若真是人為,從雲鸞殿到禦藥房,沒有一個人脫得了幹係,所以最好是沒有蹊蹺,否則我也不會放過任何人。”

“微臣明白。”

待莊紹鬱離開後,楚月疲憊地閉上眼,轉身走出自己的寢宮,她想透個氣,她心中的鬱悶憋得太久,所以火氣這麼大,才會一反常態地把怒氣發泄在莊紹鬱身上。

胡柔派人將宮裏的事情傳給了宮外的臧敏,得知二女兒姚紗離世的消息,臧敏悲傷得一病不起,兒子姚汾知道母親疼二姐所以才會病倒,其實臧敏這般傷心是因為她良心發現,頓覺是自己害死了二女兒姚紗。

姚府屋外有人敲門,姚汾急急忙忙地跑去打開大門,隻見外麵站著幾人,為首的翩翩公子器宇軒昂,他對著姚汾微笑點頭,鞠躬說道:“在下胡辰,聽說臧大娘生了病,所以找了京中最有名的大夫前來給大娘看病。”

一聽有這等好事,姚汾立馬笑臉相迎,將胡辰等人請進屋內。

大夫先給臧敏看了病,姚汾瞧出胡辰身份非富即貴,便熱情招待,三兩下就打成一片,兩人好似無話不談的朋友一般。

胡辰是從胡柔口中知道楚月家人的近況,所以胡辰愛屋及烏,對臧敏和姚汾百般討好,雙方各懷鬼胎,自然是很快就熟絡起來。

自從那日一見如故,胡辰和姚汾便無話不說,甚至胡辰給姚汾安排了述職,免得他終日裏遊手好閑。臧敏對胡辰更是感激不盡,不過她也不太明白這男人為何對自己家的人如此關心,想不通就懶得再想,隻道是他們家也該時來運轉。

討好了楚月家人,胡辰又想盡辦法隨同胡柔進宮,隻願能見楚月一麵。

在這個非常時期,胡柔找機會進宮陪伴心情欠佳的楚月,反而讓胡燁感激不盡,他不知道這兩邊倒的姐姐進宮時還將胡辰也帶了來。

宮女從楚月身邊退下,胡柔便朝著假山後麵使眼色,得知時機成熟,胡辰便急急忙忙地從假山後麵出來,趕到楚月身邊。

楚月處之泰然,瞬間了然適才眼神閃爍的胡柔是何用意,但胡辰毫不掩飾自己的疼惜,緊張之下還是說出了宮外的情況,叫楚月在宮內安心。

得知胡辰為自己所做之事,頓時楚月心有不安地說道:“公子辰不必花心思照顧妾身的母親和弟弟,他們有長公主照料,不會有事。”

“我這個弟弟才叫細心,要說照顧,我也隻會用銀兩打發。”胡柔尷尬地笑道,“姚汾的職位也是弟弟給安排妥當的,你看看我,就沒想到這一點,好讓你母親真正安心。”

楚月對著胡柔和胡辰欠身拜了拜:“其實楚月很清楚,無論是長公主還是公子辰,都應當感激才是。”

“楚良娣真要感激,那就心情趕快好起來,不能再這樣自暴自棄。”胡辰嘟著嘴,較真兒地說,“你讓我放心,我也就不會進宮見你,免得害你如此心神不寧。”

被胡辰看穿自己的心思,楚月紅了臉,支吾地解釋:“公子辰這樣說,楚月有些慚愧,但男女有別,還是不要見麵的好,萬一惹出是非,壞了公子辰的名聲就不好了。”

“原來你隻是擔心壞了我的名聲,不是不願見到我這個人。”胡辰笑得燦爛,曖昧地眨了眨眼,“我看我還是很知足了。”

楚月心慌之下不知所措,竟不顧胡柔之麵轉身逃走。

“我說弟弟,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胡柔搖了搖頭,揶揄笑道,“楚月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何必自討苦吃還不放手。”

“我喜歡她,跟她的身份無關,就算是太子殿下的女人,那也不能阻止我喜歡她。”胡辰固執地說,“姐姐不該多嘴,倘若不是你,楚月今日便是我胡辰的女人了。”

胡柔翻了翻白眼,嘴裏念叨:“要不是我心中有愧,我也不會冒險帶你進宮了,臭小子,真是沒良心。”

夕陽西下,如火燒一般的天際有種孤寂的遼闊。楚月將妹妹的帛畫帶在身邊,看到那栩栩如生的畫像讓她不禁產生了幻覺,似是妹妹依然在自己身邊嬉笑。

秋霓捧著煎好的藥走進弘微殿寢宮,卻不見楚月的身影,嚇得她趕緊跑出去尋找。

這時候的楚月像是斷了線的紙鳶,在宮裏四處遊走。不知不覺間,天色漸沉,令楚月有些驚慌失措,然而這時,空氣中忽然隱隱約約地響起低沉的樂聲。

這樂聲聽著悲涼,令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吹出這樂聲的主人是否也跟自己一樣有著那樣悲傷的心態。她定了定神,隨著樂聲飄來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在靠近宮牆外圍的鍾樓上麵,楚月仰望到最後一抹晚霞投射在一個人身上,將他照得是那樣的奪目,仿佛天地間的靈氣襯得此人猶如仙人一般。

楚月站在鍾樓下麵靜默了許久,直到那厚重悲切的樂聲突然靜止,讓楚月似乎猛然間從夢中驚醒,她的心變得沉甸甸的,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周蒙低頭看著手裏的陶塤,他實在是吹不下去了,心裏的顫動根本就無法平靜下來。

楚月慢慢靠近,看著他悲傷的側麵,不忍打擾,卻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裏,令她不吐不快。

“你是吹給紗紗聽的嗎?”

周蒙沒有回頭,卻聽出是誰,他心一沉,背對著她,默默地點頭。

“若是紗紗能聽到,定是喜歡的。”楚月淚盈眼眶,幽幽地說道。

周蒙吸了吸鼻子,難以啟齒。

楚月也別過臉,苦笑地抽咽:“紗紗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看你一眼,可惜的是,我根本沒有辦法滿足她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

“她真的這麼說?”周蒙扭頭,驚愕地問。

楚月咬著唇,泣聲哽咽:“她多麼希望能見到你,多麼希望能逃離皇宮,可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透她,而我也不顧她的感受將她留在皇宮,說到底,害死紗紗的不是別人,就是你我二人,被她視為最重要的兩個人。”

“我害了她。”周蒙抱著頭,痛苦地低喃,“全都是我的錯,可是為何死的人不是我?”

楚月見周蒙如此自責,於心不忍之下便說道:“周大哥,剛才之言我並不是真心要怪罪你,隻是……”

“紗紗曾經要求我帶她離開。”周蒙自顧自地說道,“可是我不敢答應,我知道她是姚孺子,是殿下身邊的女人,所以我不敢答應,若是那個時候我答應了她,不顧一切地爭取,說不定……”

楚月想起抱著的帛畫,於是往前一步遞上去,說道:“這幅畫是紗紗的摯愛,我現在物歸原主。這輩子你已經錯過一次帶她走的機會,所以老天爺不會再給你第二次,但是這幅畫,是她臨終前囑咐我一定要還給你的,所以現在我將這幅畫交給你。”

周蒙接下帛畫,打開後仔細地凝望著畫上的美人兒,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顧盼之間流露出的少女情懷隻能永遠地藏於周蒙的心底。

且說,追隨而來躲在鍾樓柱子後麵的秋霓卻將他們剛才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隻是沒有想到周蒙居然跟楚姚姐妹真有這份情誼,難道正如儷妍曾經懷疑的那樣?照這樣說,那姚紗剛誕下的女嬰究竟是不是殿下的子嗣?

昭陽殿寢宮裏,莊紹鬱呈上一包不知名的東西,妙雲在儷妍眼前打開這包黑乎乎的藥渣,頓時一股刺鼻的味道令她很不舒服。

儷妍嫌惡地推開,不悅地問:“莊太醫,你這是幹什麼?”

莊紹鬱抿嘴一笑,俊眉之間露出一抹狡黠,之後他淡定地說道:“這是微臣好不容易找到的姚孺子生前所服用的安胎藥藥渣。”

儷妍轉動眼珠子,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姚孺子所服用的安胎藥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儷良娣怎會知道這藥渣也能找到不少問題,哦,就是關於姚孺子早產的蛛絲馬跡。”

儷妍臉色一黑,怒聲質問:“莊紹鬱,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拐彎抹角地說話。”

“那微臣也不浪費彼此時間了。”莊紹鬱心平氣和地一笑,說道,“根據姚孺子的用藥記錄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可是微臣卻在姚孺子近段時間所服用的藥物藥渣上麵發現裏麵摻雜一些不該是孕婦服用的草藥,這些草藥本沒有問題,隻是懷孕之人長期服用隻怕會誘發不可估量的後果,比如說早產。”

“莊紹鬱,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儷妍故作鎮定地說,“這看病、抓藥、煎藥、送藥,那都是你們太醫院和禦藥房的事兒,你倒好,跑來我昭陽殿說些個陰陽怪氣的話,真是叫人聽不懂看不透啊。”

莊紹鬱冷靜地道:“儷良娣如此聰慧,自然明白微臣的話中之意,其實微臣還私下裏調查過,原來在姚孺子下葬之後,之前給她煎藥的那些小太監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根據少府的記錄,這些太監不是生了很嚴重的病,就是莫名其妙地被送出宮,甚至有些還病死,卻沒有注明得了什麼急病,如此說來真是巧得離奇,不得不讓人懷疑,微臣也總算想明白了,何以楚良娣那日會將微臣召見詢問,敢情這事兒並非空穴來風。”

儷妍恨得咬牙切齒,妙雲見狀,怒斥道:“莊太醫,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跟儷良娣說話。”

“微臣不敢,微臣就是不明白,所以才會向宮裏最聰明的儷良娣詢問一二。”

緩下一口氣,儷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端著身子又道:“不愧是莊紹鬱,有膽識威脅我的恐怕也隻有莊太醫了。”

“微臣不敢。”莊紹鬱俯身道,“那日楚良娣懷疑所以逼問微臣,可微臣以為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所以微臣隻字未提。”

“你就是跟楚良娣說個明白,我儷良娣也不會怕你。”

“這是當然,但是……”莊紹鬱故意說道,“據微臣了解,姚孺子之死使得殿下也傷心不少,若是被殿下知道姚孺子死有蹊蹺,恐怕殿下也不會善罷甘休,這真要查起來連累的人就不會少了吧。”

“莊紹鬱,你夠了。”儷妍霍地站起來,喝問,“說吧,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微臣不敢有目的,其實就是想跟儷良娣做個交易。”

“哼,繞了半天,你不就是想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嗎?”儷妍斜睨一眼莊紹鬱,輕蔑地啐道,“我告訴你,害死你父親的人,你若是不與我聯手,根本就報不了仇。與其跟我做交易,倒不如你我聯手,必將事半功倍。”

莊紹鬱心裏一沉,憂色浮上臉,他深知這宮裏的女人沾不得,倘若真聯手,說不定儷妍也不會放過自己,但是不聯手,報仇怕是遙遙無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