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霓緊張地說:“隻是奴婢也不明白,何以弘微殿會出現尹姬的鬼魂。”
“這個尹姬又是何人?是殿下的妻妾?”
秋霓沉聲說道:“尹姬並非東宮的人,她是皇宮後妃,曾經是皇上最寵幸的妃子。”
“是皇上的妃子?”楚月驚疑,“怎會傳到弘微殿?不好,這可能是個局。”
秋霓鎮定地說:“良娣可能還不知道,其實尹姬與姚孺子有相似之處,至少她們都是死於早產。”
楚月臉色突變,心裏一緊,抓著杯盞的手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夜深無風,寂靜無聲,整個弘微殿像是被烏雲籠罩,一股黑色的霧氣自花園中逐漸升起,經過時看到的內侍嚇得全身發抖,有幾個幹脆圍在一起壯膽。
秋霓打聽之後得知,之所以弘微殿與尹姬扯上關係,正是姚紗的鬼魂出現所以牽扯出同樣慘死的尹姬,這個尹姬曾經是皇上的寵妃,不但如此,侍奉尹姬的宮女居然就是棲台宮的蘭落。
楚月暗忖良久,越來越覺得發生在弘微殿的事情絕不簡單,是福是禍也看不透,可是這個局已然無法破解了。
夜黑風高,自從弘微殿傳出厲鬼之說,弄得是人心惶惶,一到後半夜,沒人再敢在外麵逗留,偶爾幾個值班的內侍經過,那都是匆匆忙忙地敷衍一下。
突然,一扇房門輕輕地打開,開啟的咯吱聲在冷清的黑夜裏顯得格外刺耳,就在聲音消失之後,從裏麵閃出一個人影,由於穿著大氅外袍,幾乎將他整個人裹住,所以連他的臉、他的身段都無法辨出。
那人疾走在回廊中,穿過飛橋,像是黑暗中一道詭異的亮點,轉瞬即逝間,亮點停在昭陽殿。同樣有個人在殿外已守了很久,看到來者就急匆匆地拉著他入內。守候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妙雲,隻見她臉色繃得很緊,似乎難以消除心中的顧慮。
昭陽殿寢宮亮著宮燈,隻不過這時候守在外麵的內侍都被妙雲支開了,所以她帶著神秘人進入的時候,其他人都不知道。
儷妍已恭候多時,其實他們不應該見麵的,現在是非常時期,見了麵怕是會招人懷疑,況且如今是多事之秋,此番舉動,有些冒險。
“叩見儷良娣。”那人站定後,施禮跪拜,而聲音雖然低沉卻不難辨出是女聲。
儷妍冷冷地瞅著她,稍稍緩解緊繃的臉色,笑著說道:“賜坐吧。”
“多謝良娣。”
“你為何突然要冒險見我?”儷妍開門見山地問,“一直以來都是傳話的形式,你之前也說了,見麵隻怕會太麻煩,又容易暴露。”
那人冷靜片刻,定神說道:“我隻想確認親人的安全。”
“這個你大可不必擔心,他們都很好。”
“可是你讓妙雲送來一根手指頭又是什麼意思?”
儷妍狡黠地笑了笑:“你應該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可是楚良娣跟其他人不一樣,她處處小心謹慎,不易對付。”
“所以我才會出此下策。”儷妍不以為然地啐道,“我不采用這種手段,你又怎麼會乖乖就範?”
“儷良娣,你答應過奴婢,不會傷害奴婢的家人。”
“你還有幾年就可以出宮與家人團聚了,相信這是你最大的動力。”儷妍奸笑著說道,“我幫助你找到家人,你應該感謝我才是,何必一見麵就要動氣?”
“你找到他們無非是為了控製奴婢。”
“你做得好,我當然也不會傷害他們。”
“再給奴婢一點時間。”
“我要的是準確時間。”儷妍隱去笑意,板著臉說道,“我已經忍了很久,你一次次地讓我失望,你說,你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那人沉靜下來,儷妍白了一眼她,又道:“尹姬是皇後的死穴,隻要讓楚月觸犯了皇後的死穴,相信很輕而易舉就能鏟除了楚月。”
“儷良娣,你將事情看得太簡單了。”那人歎道,“楚良娣向來聰慧,並不是一個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
“所以你也需要動動這個地方……”儷妍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切齒地低啐,“我告訴你,我就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以後事若成,我絕對會釋放你的家人。”
那人垂著頭將自己埋起來,最後她一直沒有開口,而是匆忙地起身,由妙雲按照來時的小徑將其帶離昭陽殿。
她返回弘微殿,關好房門卻神色恍惚。
“你去哪兒了?”宮燈被人點燃,秋霓心中一顫,慌張地扭頭,看到含笑站在宮燈旁邊的楚月。
“良娣。”秋霓撲通跪下,戰戰兢兢地喝道,“奴婢叩見良娣。”
楚月慢慢地走過去,攙扶秋霓站起來,說道:“這麼晚了,你去哪裏了?剛才我也是睡不著,本想著找你聊聊天,卻沒想到你不在。”
秋霓抿了抿嘴,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解釋道:“回稟良娣,奴婢也是有些睡不著,所以出去走走。”
楚月平靜地道:“其實我是想到一個辦法找你商量看是否可行。”
秋霓仰起頭,試探地問:“不知良娣想到什麼辦法?”
“請大儺驅邪。”楚月說,“要換取弘微殿的安寧,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是大儺驅邪萬一傷到了姚孺子的魂魄,豈不是讓良娣於心不忍?”秋霓將計就計,故意說道,“依奴婢之見,倒不如偷偷為尹姬建一座宗祠供奉牌位,如此一來說不定就能緩解尹姬的怨氣,也就不會纏著姚孺子和良娣了。”
楚月恍然一笑,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到,這樣一來反而兩全其美。”
“隻是在宮裏怕是不能建宗祠供奉。”
“嗯,在宮裏人多口雜,必定會傳到皇後耳中。”楚月思慮地說,“那就在宮外,找個可靠之人建尹姬的宗祠,這件事我不放心交給別人,你就代替我好好地辦妥。”
秋霓垂首,心如刀絞地說道:“奴婢,奴婢領命。”
楚月走近一些,牽著秋霓的手,動容地說:“我們雖是主仆,卻有姐妹情誼,所以今後不必如此生分,還有,這麼晚了就不要隨便亂走,夜路走多了早晚會遇到不幹淨的東西,所以你要小心,不能掉以輕心。”
“奴婢知道了。”秋霓始終低著頭不敢直視楚月,而楚月盯著秋霓的頭頂,臉上露出一副失望之色。
“那好,我先回寢宮休息了,你也早點睡。”楚月歎息,“本想跟你聊點心事,可總覺得你很疲憊,所以我看還是改日吧。”
轉身之際,秋霓忽然抬起頭,噙著淚跪下來喝道:“秋霓對不起良娣,不配做良娣的姐妹。”
楚月雖是背對著秋霓,卻鬆了一口氣,緩緩地轉過身,目光堅定地注視著淚流滿麵的秋霓。
她一直在等,等秋霓自己說出難言之隱,好在這份情沒有給錯人,秋霓總算放下心結把話說明。
原來秋霓的親人被儷妍尋到,所以秋霓才會受控於儷妍,並且真正潛伏在楚月身邊的人就是秋霓,楚月一開始也難以置信,但弘微殿總是出事,她也不得不開始懷疑身邊的人,她的多疑還是戒不掉,也不能戒,因為這裏是皇宮,不是尋常百姓人家。
“儷良娣說,隻有讓皇後娘娘對付你才是萬全之策。”秋霓抹去眼淚,認真地說,“而尹姬正是皇後娘娘的死穴,若是楚良娣觸犯了皇後的死穴必將招到皇後娘娘的記恨,到時候她再借刀殺人除掉楚良娣。”
“她很聰明,可是她太相信自己,以為能做到天衣無縫。”楚月不屑地冷哼。
“終歸是棋錯一步。”秋霓麵無表情地說,“奴婢根本就狠不下心。”
“儷妍不相信情義,所以她才會認為人心的自私自利。”楚月踱步走到秋霓身邊,又道,“她以為控製你的家人,就能控製你,其實我知道,秋霓姐暗地裏也在幫我。”
“奴婢……”秋霓詫異地仰起頭。
“你裝神弄鬼,扮成姚孺子提醒我。”楚月抿嘴笑道,“提醒有人不想讓我懷上殿下的子嗣,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何會有紗紗的聲音卻不見她的魂魄。”
秋霓尷尬地說道:“奴婢曾經在蘭落身邊學到一點模仿聲音的本領,但都是雕蟲小技,還是瞞不了良娣。”
楚月一本正經地說:“就衝你的這份情誼,我楚月既往不咎,但你要答應跟我一起演下去,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從儷妍那裏救出你的家人,絕不會讓你抱憾終身。”
秋霓再次跪下來,叩首道:“奴婢替家人多謝良娣。”
楚月勾起嘴角一抹淺笑,這個局她總算找到了源頭,果然是看似風平浪靜的昭陽殿。
這個儷妍,她無時無刻不想著對付自己,逼得自己無路可退,隻能硬著頭皮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