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會把重任交給莊太醫。”儷妍齜牙獰笑,“這回交給其他人,我也絕不放心。”
正所謂愛屋及烏,因為楚月的緣故,其同母異父的弟弟姚汾也都受到胡燁的賞識,關鍵是姚汾也沒有讓皇上失望,待人接物很是老道,小小年紀就學會八麵玲瓏的本事,這大概也是因為自小家中貧苦,姚汾懂事得早,又嚐盡了人情冷暖,便通曉了世故之道。
且不說姚汾在朝中如何一步步往上高升,就是那皇宮上下也有了他進出的特權,胡燁有意討好楚月,而楚月能見到親人自然歡喜,對皇上越發地感激。
這日一早,柳意急急忙忙地趕去正在花園中賞花的楚月:“啟稟楚夫人,姚大人求見。”
“快請。”楚月沒多想,立刻宣召,由蘭落攙扶著返回漪蘭殿。
姚汾屈膝叩拜,高喝一聲:“叩見楚夫人。”
“跟你說過多次,隻有姐弟二人時,這些禮節能免則免。”楚月親自扶起姚汾。
“姐姐是楚夫人,身份尊貴,姚汾雖是弟弟,豈能怠慢?”姚汾憨憨一笑。
“你啊你,說這話真是氣煞我了。”
“弟弟不敢。”
楚月鬆了手,含笑又問:“家中可好?母親的身體如何了?”
“請姐姐無須擔心,弟弟必定會好生照料母親。”姚汾溫和地說,“對了,母親有些擔心姐姐懷孕之事,因二姐的意外令母親傷心許久,所以這次她老人家很想進宮看看姐姐。”
“我跟皇上說,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姚汾點了點頭,也明白當今最受寵的妃嬪正是自家姐姐,所以他倒是不擔心皇上不答應姐姐的請求。
兩人走出寢宮來到後院散步聊天,今日天氣晴好,楚月一時興起執意要留下姚汾一同用膳。午膳過後,姚汾經過一段時間的思想鬥爭,終於鼓起勇氣道出今日求見的最終目的,不過楚月看出弟弟眼神閃爍,便巧妙地支開了其他宮女,留下弟弟一人在殿內。
“不知姐姐是否記得公子辰?”姚汾小心地問。
楚月麵色冷靜地反問:“他如今是淮陽王,姐姐怎會不記得?”
姚汾說著便從自己袖口中拿出一條錦帕,遞給楚月時,姚汾皺著眉頭說道:“近日弟弟收到淮陽王的書信,其中有這樣一條錦帕,作為淮陽王的朋友,弟弟唯有幫此忙替淮陽王轉交給姐姐。”
楚月接過錦帕,吃了一驚,可是轉念一想又不覺得吃驚了,看來淮陽王並沒有忘了自己,隻是拿著這條錦帕才知道這份情誼之重,壓得楚月心裏沉甸甸的。
正如弟弟姚汾所言,作為朋友,楚月很想知道淮陽王的近況,或許錦帕上麵有答案,有他跟自己述說的全部哀愁。
當著姚汾的麵,楚月並沒有馬上打開錦帕,她隻是故作鎮定,故意笑得輕描淡寫。姚汾也識趣,知道自己該退下了,便找了個借口退出漪蘭殿。
胡辰確實從未想過忘記楚月,離京後,胡辰在自己的封地淮陽挑選過幾名女子充盈自己的王宮,然而當他對著這些長相酷似楚月的女子卻越加地思念皇宮裏的楚月,不得已之下,他唯有將思念之情寫在錦帕上麵。
直到突然有一天,他想起姚汾,於是寄出一封家書,順便將錦帕一道送過去,在信中他寫出了自己的請求,但願姚汾能將錦帕轉交給皇宮的楚月。
姚汾是楚月的弟弟,做這種事情最讓胡辰放心,不過他也不敢太過矯情,隻是在錦帕上麵寫了幾句想要說的話。
“落花人獨立,不眠尤相思;酣夢一世情,終忍不相見。”
楚月閉上眼,將錦帕捏在掌心中,似乎能感應到淮陽王同樣緊握時的溫度,猛然間,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驚,睜開眼就看到身邊的蘭落,而蘭落了然主子的心事,麵容坦然,對著楚月比畫著手勢。
“夫人不能為情所困,淮陽王的事情應該到此為止,否則奴婢擔心有朝一日皇上再起疑心,怕是不會像之前在棲台宮那樣輕易原諒您了。”
楚月微笑著說:“我當然知道這其中利害,但淮陽王對我的這份情實在是叫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希望他好,希望他能真正幸福。”
“淮陽王宅心仁厚,必定能幸福。”蘭落安撫地笑了笑。
時下五月,已有了初夏的微熱,臧敏從小院搬去大院,又有了一座氣派的姚府,府上雖說布置簡單,卻也少不了幾個丫鬟伺候,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過還有命享受餘下的人生。
臧敏經常回想起在公主府的時候如何的艱辛,那種寄人籬下的苦她終身難忘,好在自己不甘於人後,將兩個女兒推了出去,也是她命裏該有這福分,所以楚月才有今日之榮耀。
正緬懷過去之際,突然有丫鬟走進大堂,畢恭畢敬地說道:“大娘,有個男人在門口一直敲門,說是要找家中主人。”
“什麼男人不知好歹。”臧敏不悅地蹙眉,“瞧你們膽小的模樣,這都城裏外誰人不知姚府?我看是那廝吃了熊心豹子膽,要跟楚夫人過不去。”
“奴婢驅趕了幾回,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來通稟大娘。”
“我去瞧一眼,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今日要在我府上撒潑。”臧敏可不是省油的燈,她疾步奔去,絲毫不遜色年輕的丫鬟。
再怎麼厲害的人物也有克星,所以臧敏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至少她害怕過老家長陵的丈夫,而丫鬟一打開門,就嚇得臧敏目瞪口呆——外麵那廝笑得一臉得意,破爛的衣裳還不如都城乞丐,可見他長途跋涉耗費了不少的精力。
姚汾回府,得知父親姚信突然來投奔他們,不由得心中一沉,當下與母親臧敏在書房內商議該如何處置這瘟神。
換了一身衣裳,姚信倒也是人模人樣,可臧敏無心欣賞,她與兒子姚汾一致決定用金錢打發了姚信,可臧敏心裏還有別的顧慮,因為她擔心丈夫還知道不少的事情,於是在開口趕人之前,決心先探探對方的口風。
“你怎麼就找到這裏了?”臧敏瞥了一眼姚信。
姚信對房間裏麵的擺設很感興趣,一邊把玩器具一邊冷笑地說道:“我說過,你別想逃脫我的掌心。”
“廢話我不多說,反正這裏不歡迎你。”臧敏直截了當地說。
姚信不以為然,轉身盯著臧敏:“是啊,飛黃騰達後我就是你的絆腳石了,我也知道,你們不歡迎我,打算怎麼把我送走?我這裏可是無底洞,若是沒有一個數目,我可是不會讓你們高枕無憂的。”
“你……”
“並且我也打聽過了,你之所以有現在的榮華富貴,全都是因為調教出一個了不起的女兒。”姚信邪佞一笑,往前一步黑著臉說道,“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出過不少力,在你離家的那段時間可是我照顧了他們,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否則我上告朝廷,大不了大家一拍兩散。”
“你居然還有臉說起當年的事,若不是你將楚月賣給晉家,又豈會鬧出後麵的麻煩?”臧敏氣急敗壞地咒罵,“最該死的應該是你,是你這個喪盡天良的人,竟然賣掉自己的女兒。”
姚信不以為然地啐道:“她又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花錢養著她已經是仁至義盡,現在就該是我來討債的時候了。”
“你還有臉說,誰欠誰的債,我們是該好好清算。”臧敏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姚信知道臧敏不好嚇唬,但越是有了榮華富貴,顧忌自然也就越多了,他不屑臧敏的憤怒,哼笑著說:“你不說我都要忘了,晉家的慘案至今還是無頭命案沒有了結,因為你們我差點兒被官府的人捉拿,這筆賬我們應該怎麼算?”
“沒錯,這筆賬一定要算清楚。”臧敏咬牙切齒地說,“不過你別想威脅我,我臧敏不會再害怕你這個無賴。”
“很好,那就看看誰笑到最後。”姚信挑釁地冷笑起來,他的笑聲侵入臧敏的心底,一股莫名的寒意油然而生,仿佛姚信的出現將過往的錯誤更加地放大,正如姚信所想,人一旦滿足於現狀就特別害怕失去現有的榮耀。
夜裏,姚信在姚府裏住了下來,同在一個屋簷下,臧敏時時刻刻緊繃著全身,內心的焦慮與不安啃噬著她僅剩的理智,她很清楚無賴的伎倆,所以姚信說得出做得到,他定不會饒了他們,他的的確確是阻攔自己的絆腳石,不,是阻攔女兒的絆腳石。
臧敏心中掠過一絲殺氣,她冷不丁地倒吸一口氣,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喚來了屋外的丫鬟,她命人喊來姚汾,這件事刻不容緩,他們必須下最後的決定。
晨曦,村民們聚在姚家屋外議論紛紛,李澤帶著官府的人將裏裏外外都包圍了起來,他來到門口便嗅到一股惡臭。
循著惡臭的方向,李澤走進裏屋,見躺在床上的人口吐白沫,全身僵硬,並且兩眼瞪得如銅鈴一般大小。隻見此人麵目紫黑,皮膚呈現瘀青色,一看就知早已斷了氣,不過猙獰的模樣還是令人不寒而栗。
“李大人,根據死者狀況初步檢查是中毒而亡。”
“大人,適才有幾個村民反映說最近姚信突然得了一筆橫財,可小的幾個在家中翻找了一個遍也沒有發現銀兩,可見這是露財被人劫殺。”
李澤搖了搖頭,捂著鼻子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屍體,說道:“一般情況的劫殺不會用毒殺人,最多也是刺死或者勒死。”
“或許此人是姚信所認識的人。”
“此話怎講?”
“在外屋的桌子上有放著兩個茶杯,裏麵的茶還沒有喝完。”
李澤站起來,擦了擦手又道:“姚信的死另有蹊蹺,你們先走訪附近的村民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
“諾。”
李澤心裏一緊,幽幽地說:“這下我們有理由去拜訪一個人了。”
輾轉又入都城,李澤幾人馬不停蹄地趕赴姚府,他早就安排人盯著臧敏的動靜,隻是苦於沒有機會才無功返回長陵,後麵派去的人也開始消極待命,根本就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現下姚汾突然暴斃反而讓李澤峰回路轉,不知為何,李澤認定此事跟一年多前的血案脫不了幹係。
臧敏聽說有長陵官府的人到訪,心裏一驚,眼神一閃,隱去一絲陰霾,好在她經曆不少大事,練就強大的內心,所以很快就恢複了鎮靜。
將李澤幾人接待入座,李澤先禮後兵地說道:“在下長陵李督刑。”
李澤劍眉星目,器宇軒昂,且目光如炬,盯著臧敏毫不客氣地打量。
見此人如此放肆,臧敏板著臉怒問:“找我何事?”
“不知老人家是否認識長陵一位叫姚信的男人?”李澤客客氣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