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以退為進(3 / 3)

“開春時還能不能見到郭老?在下特別懷念在郭老的花圃中賞花的日子。”

“能不能見到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辰公子恐怕再也沒有那樣的心境賞花。”

胡辰心裏沉甸甸的,他歎息一聲,點頭說:“也許你說得對,再也不會有那樣的心境。”

“聽聞淮陽王仁德俠義,是所有諸侯王裏麵最得人心的王侯。”郭老故意說道。

胡辰得意地笑道:“淮陽王勤政愛民,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皇上又如何看待淮陽王?”郭老反問。

胡辰頓了頓,緊張地支吾:“皇上,會因為有這樣一位弟弟而感到欣慰。”

其實他與胡燁再見,已生分了許多,甚至他都極少被胡燁召見,隻是經常出入長樂宮而已。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淮陽王又怎能猜到皇上心中如何想?”郭老試探地說,“其實他人如何想也都無所謂,關鍵還在淮陽王自己身上。”

胡辰饒有興致地問:“郭老這話又是何意?”

“近來天象不穩,城中必定有番劫數。”郭老站起來,踱步至窗口,笑眯眯地說,“辰公子是希望自己當局外人還是身陷局內?”

“有些事身不由己,不是我說想當局外人就能真正置身事外。”胡辰沉著臉,認真地說,“既然郭老算出天象不穩,也料到城中有番劫數,那我希望郭老不要插手城中之事,能做個局外人也是福氣。”

“天命所歸。”郭老正氣凜然地說,“我這個老家夥不是不想做局外人,隻是不願看到生靈塗炭、血流成河。為了一己私欲而罔顧百姓死活,這樣的人即便做得再好也不能繼承大統。”

郭老的警告猶如當頭棒喝,胡辰的心思很重,他不願看到母後被皇上囚禁在長樂宮,也不願見到都城血流成河,似乎一開始他就應該做出選擇。

郭老說得對,他不是聖人,做得再好也掩蓋不了自己的私欲,他究竟是被母後說動了心還是本就想得到這個天下?因為他知道,得了天下就能擁有楚月,所以他自私了,膨脹了自己,變得越來越可怕。

恍恍惚惚的胡辰心事重重地離開了郭老的花圃,他漫無目的地遊走在小樹林,也不想返回皇宮,此時此刻胡辰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不應該屬於那座富麗堂皇的皇宮的,他沒有理由坐上哥哥的位置,甚至必須踩著無數條鮮活的生命坐上去。

隨從緊緊地跟在胡辰身後,突然有個機靈點兒的小廝走上去,打斷了胡辰的思慮,謹慎地說:“王爺,您看那邊,那人不是沈太醫嗎?”

胡辰緩過神兒來,放眼望去才知自己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城郊的村落,由於離城門不遠,村落往來的商客也有不少,小廝所指的方向果然有個熟悉的身影,胡辰往前幾步蹙眉遠眺,喃喃自語:“沈太醫這時候不應該在宮裏嗎?”

“所以奴才覺著奇怪。”小廝轉了轉眼珠子,輕聲道,“不如讓奴才幾個跟上去一探究竟,看看沈太醫他到底在做什麼。”

胡辰沒心思猜測沈穆的蹊蹺,但是身邊人這麼謹慎,他覺得也有必要弄清楚,於是應允了小廝的提議,立馬安排自己的人跟蹤沈穆。

因胡榮還小,被封為太子後並未馬上搬去東宮,然而胡榮安不下心來,以往他自由自在,想去哪裏玩耍就可以去哪裏,可是自從被冊立為太子後,他反而失去了自由,被嚴厲的晁文關在殿內不是習字就是論書,這種日子真是生不如死。

“太子殿下。”晁文發現胡榮又走神了,便好心提醒。

可是,胡榮卻吱了一聲,製止了晁文的話,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你一個人劈裏啪啦地說了一整天,就算你不累,我也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

“可是殿下,我們還有很多書籍沒有論完。”晁文好心地說道。

“可是今天說不完,不是還有明天嗎?”胡榮不耐煩地走下去,來到晁文跟前,蹙眉說道,“今天我已經聽得很煩了,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

晁文一本正經地教導:“今日事今日畢,若是推到明日,那明日的事情更多,到時候日複一日,越積越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做得完,這就好比治國,倘若今日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殿下做決定,又豈能推到明日?”

“晁大人。”胡榮雖然人不大,可是畢竟十幾歲了,正是血氣方剛不可一世的年紀,他聽到老家夥這麼教訓自己,不由得怒罵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指桑罵槐。”

“老臣不敢。”晁文退後一步,俯身說道。

“總之我是太子,我說怎樣就是怎樣,你別以為你是太子太傅就可以任意妄為。”胡榮板著臉,冷斥道。

“老臣不敢,可是老臣句句都是為了太子殿下。”晁文依然麵不改色,他對待皇上都臉不紅心不跳,所以麵對太子這個毛孩子更加不慌不忙。

晁文卻不知道,眼前這個自己好不容易保住的太子殿下其實與他母親一般,絕不是省油的燈。

“榮兒,你在幹什麼?”正巧這時,儷妍前來探望胡榮,在外麵聽到個大概,於是走進去嚴厲地指責,“榮兒,還不快給太傅道歉?”

“母後。”胡榮衝過去,趾高氣揚地說,“是他,處處說榮兒的不是,他說榮兒的不是,不就是說您嗎?”

“晁大人說得沒錯,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儷妍扭頭對胡榮語重心長地說道,“趕緊給晁大人道歉。”

胡榮咽不下這口氣,惡氣騰騰地說:“哼,不就是習字嘛,有什麼不可?”

“老臣參見儷妃娘娘。”晁文畢恭畢敬地喝道。

“晁大人,不如讓太子暫時休息一下,我有點兒事情想找你談談。”儷妍說道。

“老臣明白。”晁文應了一聲。

儷妍與晁文行於回廊中,靜了一會兒,儷妍先開了口,說道:“晁大人對太子殿下可真是用心良苦。”

“殿下是皇上的希望,是江山社稷未來的君主,所以臣不敢辜負了儷妃娘娘和皇上的苦心。”晁文正色道。

雖說晁文輔佐胡榮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但老家夥也很清楚,江山不穩勢必禍及無辜,首當其衝就是他們這些老臣,所以他們是一脈相承,一倒則全盤皆倒。

儷妍點了點頭,說道:“這一點,我們大家心中都很清楚,不過,晁大人也應該明白,雖然太子殿下確實有很多東西要學,但他現在始終還是個孩子,對其太過苛刻,反而適得其反,就好像今日,哪怕晁大人真的將太子囚於殿內,但殿下根本就無心去學什麼,到時候晁大人說了那麼多也是白費力氣,豈不是更加耽誤了太子?”

晁文不悅地皺眉,反駁道:“娘娘此言差矣,娘娘應該知道,殿下的時間不多了,並且殿下在皇上麵前唯有在學術上取勝。”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儷妍心裏一沉,頓覺臉上掛不住了。晁文這話分明就是想說她儷妍不得寵,所以兒子也跟著遭殃,現下胡榮被立為儲君反而隻能在學術上討得皇上歡心。所以晁文的話一出,像是一根針刺中了儷妍的心,令她越來越不舒服。

冷靜片刻,儷妍有些賭氣地說:“這是我的兒子,我多少還是了解他的,他呢,是玩心很重,可是認真起來一定不輸他人,這樣吧,以後呢,就將學習的時間減少一半,相信一定會事半功倍。”

“這樣一來,老臣擔心殿下更加收不住心了。”晁文擔憂地說。

儷妍勾唇冷笑:“晁大人連我的話也要質疑?”

晁文誠惶誠恐,頷首說道:“老臣一切都聽儷妃娘娘安排。”

胡榮憋了一肚子的火,看到自己的母後也不吭聲。儷妍知道兒子還在氣頭上,於是她展露笑臉靠過去,拉著胡榮的手,說道:“怎麼還在生氣呢,母後已經跟晁大人說了,要他以後減少學習的時間,這樣一來,你不是就有時間玩樂了?”

“母後,我是不服氣。”胡榮不屑地說,“你是不知道這個老家夥,動不動就說一大堆的道理,他好像以為自己真的很了不起,淩駕於我之上,我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你是太子,他不過是個太子太傅,又豈敢淩駕於你之上?”儷妍勸道,“何況你能登上太子之位,確實有他幫了不少忙。”

“就因為這樣,所以他才囂張。”胡榮理所當然地說,“我擔心以後我真的做了皇帝,他一定會功高蓋主,自以為是。”

儷妍定了定神,冷著臉踱步說道:“現在你才剛剛被冊立為太子,太子之位暫時還沒坐穩,所以這點氣你必須忍著,不過母後答應你,倘若以後你真的登基,我一定會讓你放手除掉你現在痛恨之人。”

“真的?”

“母後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所以母後什麼時候騙過你?”儷妍轉了轉眼珠子,又道,“可是你也要答應母後,待你登基,你也要幫母後拔掉母後心中的這根刺。”

“母後,你就放心吧,你不說,榮兒也會除掉曾經搶走我一切的人。”胡榮小小年紀卻表現得格外陰狠,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