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夢魘血案(1 / 3)

寒風依舊刺骨,棋局仍然令人費解,隻是麵對郭老的人明顯不同,他手持黑子,盯著同樣四麵楚歌的棋局思慮一番。他凝神屏氣,舉手投足間貴氣非常,眉宇間的桀驁不馴耐人尋味。

突然,他自信地勾唇冷笑,看了一眼氣定神閑的郭老,便將手中黑子放入棋盤中,他的沉著讓郭老欣慰,才短短兩年,他的成長令人難以預測,雖說郭老不理俗事,卻同樣希望天下百姓能有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

胡燁覺出郭老的小聰明,他必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卻反而出了更難的棋局,就算找遍皇宮,也沒有人敢像郭老這樣“對抗”自己,他也明白,麵前這個兩鬢發白的老者是自己這輩子都再難尋的知己。

“燁公子果然有進步。”郭老的目光不在棋局上,似乎他料到胡燁定能解開,於是郭老多看了一眼窗外,今日沒有日光,烏雲遮幕,黑壓壓的一片。

胡燁深吸一口氣,淡笑著說:“園子裏梅花開得正豔,又要讓月兒流連忘返了。”

“老夫真是沒有想到當初一句玩笑,燁公子真的記在了心頭。”郭老平靜地說。

胡燁搖了搖頭,抿嘴笑道:“這句玩笑對我至關重要,若不是郭老的牽引,隻怕也不會有這段至深的緣分,當然我相信無論月兒以何種方式出現,都一定會是我此生最愛。”

“燁公子重情重義,必能與楚姓姑娘共度此生,但是請恕我直言。”郭老話鋒一轉,謹慎地說,“前些日子,老夫無意中觀天象,卻看到一絲不安。”

胡燁心中一沉,隱去嘴角的笑意,鎮定地問:“郭老看到了什麼?”

“看看這些黑子。”郭老突然低頭,手指棋局,分析地說,“若是燁公子正如黑子一樣麵對四麵楚歌的困境,又會如何決策?”

胡燁麵不改色地說:“兵來將擋,絕不會退縮。”

“燁公子要親自迎敵?”

“有何不可?”

郭老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老夫欣賞燁公子的氣魄,但是這麼做隻會讓敵人奸計得逞,說不定趁亂圍攻,後方夾擊。”

胡燁仰天大笑,聳聳肩說道:“我知道郭老的擔心,不過棋局始終是棋局,若是真的發生在人的身上,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黑子可以調兵遣將,暗中布局,再殺個對方措手不及。”

說話時,胡燁眼眸一亮,仿佛如獵人一般敏銳,似乎早就在等待獵物的入甕,郭老重重地歎息一聲,說道:“希望是老夫想太多了,棋局隻是棋局,現實就是現實。”

胡燁放下黑子,抬頭望著郭老,笑得開懷,得意地說:“真是不好意思,這一局黑子突出重圍,至於白子,我看郭老要費點心思才好。”

說著,郭老垂首一看,蹙眉笑道:“本以為是死局,哪裏曉得還是黑子反敗為勝,好,很好,隻因是你燁公子想出這步妙棋,我郭老甘拜下風,我看你再也不會輸給老夫,從今往後老夫也不是你的對手了吧。”

“郭老客氣,我還想找人下棋。”胡燁莞爾一笑,張望窗外梅花園裏麵的女人,柔情地說,“她也需要一個避世的花圃。”

姚汾奉了姐姐之命,將母親臧敏帶來郭老的花圃。臧敏下了馬車,楚月親自出門相迎,由於皇上有郭老作陪,於是楚月拉著母親在梅花園裏麵閑聊散步。

兩人噓寒問暖後聊到沉重的話題上,隻因姚汾忍不住道出母親的異常,所以楚月也憂心忡忡,這才趁著出宮之際相約母親聚一聚。

楚月揉搓臧敏的手背,一下午她都這樣牽著母親,好像一輩子都沒有這麼親近一樣,也像母親隨時會飛走一般,總之看到臧敏氣色欠佳,楚月心裏很不是滋味。

“夢裏的事情你能想起多少?”臧敏忽然站定梅樹旁邊,冷冷地問。

風刮得急,吹得臧敏臉頰紅撲撲的,楚月看著心疼,用手捂著臧敏的臉,避開對方的話題,隻是詢問寒風冷意。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嗎?”臧敏麵無表情地說,“就在這裏說清楚,進了屋讓皇上知道隻會惹來殺身之禍。”

楚月一怔,扭頭便問:“母親,你終於肯告訴我真相了?”

“真相就是……”臧敏話到嘴邊又失了勇氣說出口,她咽了一口氣,閉上眼心事重重地說,“母親殺了人,真相就是母親殺了人。”

“月兒。”胡燁站在另一株梅樹下,他的喊聲驚醒了楚月和臧敏,兩張蒼白的臉不約而同地轉過去,一時沒反應過來的楚月甚至看不清不遠處的胡燁,她的異樣反應令胡燁起疑,於是疾步靠近她們,站定兩人身邊。

臧敏退後一步,掙脫楚月的手,欠身道:“草民參見皇上。”

“嶽母何須多禮。”胡燁伸手扶起臧敏,溫柔地說,“風太大,不如進屋說話?”

臧敏瞅一眼女兒,尷尬地笑了笑,說道:“皇上陪楚夫人就是,草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了。”

“嶽母不舒服?”胡燁關心地問,“不如讓隨朕出宮的太醫給嶽母把脈診斷?”

“多謝皇上厚意,老身其實沒有大礙,可能是昨夜沒有休息好。”臧敏走上前,拉著楚月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楚夫人自當照顧好自己,一切事情都有母親承擔。”

胡燁不解地看了看她們,楚月忐忑地看著母親,忽然明白今日反常的氣氛,再加上母親臨走前說的這句話,楚月越發能肯定母親必是有事隱瞞,也有事要做。

“母親,我改日再來看你。”楚月心情激動,有些語無倫次。

臧敏含笑說道:“見到皇上如此寵愛月兒,老身此生足矣,如若沒什麼必要,我們母女倆也不要再見為好。”

“嶽母不必擔心,其實隻要朕下一道旨意讓您自由出入皇宮,您就可經常見到月兒了。”

“皇上的好意,老身心領了。”臧敏又退後幾步,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胡燁凝望臧敏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嘀咕:“嶽母這是怎麼了,說的話奇奇怪怪真是讓人猜不透。”

母親說她自己殺了人,為什麼她要這麼說,為什麼她要殺人,她殺了誰?

楚月一個勁地自問卻找不到任何頭緒,她想得越多頭就會越痛,這些年她因為找不回失去的記憶所以經常做噩夢,要不就是頭昏腦漲。

為了解開噩夢的謎團,楚月想到返回長陵,可是返回長陵的代價太重,她的一意孤行害死了那麼多人,本打算放棄掙紮,忘記就忘記,沒必要因為夢魘再折磨自己,可沒有想到這時候母親跳出來又說真相是她殺了人,母親的這句話道出噩夢跟她殺人必定有關聯,難道說殺的人是她所認識的人?

殺了誰?楚月回到皇宮後,陷入無法自拔地回想中,但頭痛讓她無法思考。

蘭落從殿外走進來,看到正在揉太陽穴的楚月,於是奔過去關切地問道:“夫人,您怎麼了?是不是頭痛的頑疾又犯了?”

楚月點了點頭,睜開眼看著蘭落,有氣無力地說:“這一次比以前更加嚴重,許是我想得太多。”

“奴婢也想不明白,何以瘀血會留在腦後。”

“連你都沒有辦法,我看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能治得了。”

“倘若莊紹鬱還在,他有梅花針一定能治好夫人。”

楚月喪氣地說道:“我答應替你救他,可現在我自己都……”

“夫人不必擔心,其實奴婢早已經想得透徹,他的命自有他的劫數,若是能躲過這一劫必然是他修來的福分,若是躲不過,奴婢也不會怪誰。人生在世,恩怨情仇到終老死去時都已化作零,奴婢怨不來莊紹鬱的命,隻希望他能在黃泉路上把腳步放慢些,好等等奴婢。”蘭落坦然地笑了笑。

楚月霍然站起來,皺著眉頭責罵道:“你說的什麼話,怎能想得如此悲觀,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好消息,豈能放棄?”

“夫人不計前嫌還要救他,真是讓奴婢不知該如何言謝。”

“莊紹鬱秉性善良,他是受人蠱惑才會走錯路。”楚月微微一笑,“我已經沒有什麼朋友了,你和他都是我的朋友,我拚死也要保護你們,更要讓你們此生無憾。”

蘭落咬著唇,感激地說:“奴婢也要翻遍醫書找到治愈夫人的辦法,唯有這樣才能報答夫人的恩情。”

步入宣明殿後,儷妍屏退左右,上前一步微微欠身請安道:“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安。”

胡燁擱筆站起來走下台階,來到儷妍跟前,謹慎地問:“近來朕聽說你都忙著督促太子看書,怎麼今日有空來看朕?”

儷妍狡黠一笑,靠近胡燁說:“臣妾當然是想念皇上,隻可惜皇上心中根本沒有臣妾,所以三日都不來含章殿,連晏公公都忘了問候半句。”

晏南彎著腰小心翼翼地瞥一眼儷妍,莫名地被人怪罪,他冤從何來?

“朕不想打擾你和太子而已。”胡燁踱步地說,“就算沒有晏南的問候,可是晁大人每日都會向朕彙報太子的情況,朕並沒有忘記你們母子。”

“晁大人的確是位難得的好老師。”

“有他輔佐榮兒,朕比較放心。”

“既然皇上都已然清楚太子的近況,那臣妾也就不多嘴了。”儷妍扭動細腰,似笑非笑地說,“其實臣妾今日前來,也不是為了給我們母子二人訴苦,隻是臣妾對有些事情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