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是江湖人,他對人的氣息和舉止十分敏感,功力不同的殺手,他們的眼神和走路形態都各不相同,所以李澤越來越肯定與這兩個黑衣人似曾相識。
梁真雖然穿著黑衣,可他的麵容卻讓李澤終身難忘。
“娘娘說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梁真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忽然沉了臉,殺氣騰騰地說,“趁著楚夫人出宮,你們誰能取了楚夫人的首級,他日必將是本朝權力最高的大將軍。”
臧敏的屍首被運回長陵,按照楚月的要求,臧敏與她的生父合葬。另外,皇上又下了旨意,將楚月的生父追封為侯,如此一來陵墓修建得十分壯麗。
時隔一月,楚月得到胡燁的應允,可出宮拜佛為母親好生超度,所以楚月一行人又要出宮了。儷妍一直期待著這一天,隻要楚月沒有了皇上的保護,她的人就像是獵人遇到了獵物,那敏銳的嗅覺讓他們熱血沸騰。
坐在軺車之中,楚月處之泰然,蘭落若有所思顯得憂心忡忡。
楚月抓住蘭落的手,安撫地笑道:“你是不是擔心?”
蘭落點了點頭:“奴婢擔心夫人。”
“那你相信張大人嗎?”
蘭落猶豫起來,楚月莞爾一笑:“我相信張大人,正如他一直堅信我沒有犯法。”
“可是張大人相信李澤,所以才會調查夫人。”
“張大人是難得的好官,所以他隻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楚月冷靜地說,“聽張大人說,辦案之前李澤遇襲差點兒喪命,可是後來儷妍出手相救,此事讓他有點兒費解,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李澤才會更加肯定事情跟我有關,要查到我頭上。”
“有人想將刺殺的事情栽贓到夫人身上。”
“好在張大人理智地分析,才沒有衝動之下尋我的麻煩。”
蘭落冷冷一笑:“有誰會如此大費周章地陷害?恐怕除了一人,奴婢也想不到第二個人。”
正說間,猝然軺車急停,從屋頂上飛身下來幾個黑衣人落在軺車前方,跟隨的侍從馬上拔刀戒備,將軺車包圍。
楚月掀開車簾,衝著外麵的人大喝一聲:“柳意,你們小心!”
“蘭落,保護好夫人。”柳意的柔弱之軀卻擋在車前。
“夫人,您不要出去。”蘭落拉著楚月,著急地說,“這輛軺車是張大人改造過的,大人之前就警告我們不能出去。”
“我隻想知道這黑衣人裏麵是否有梁真。”
蘭落謹慎地說:“很快就能揭曉。”
楚月遇刺的事情傳到宣明殿,胡燁盛怒之下騎馬出宮。
他怒,是因為有人敢在都城埋伏刺殺楚月;他怒,是楚月甘願瞞著自己以身犯險;他怒,是因為楚月每次遇到危險自己都不是第一個趕去解救,偏偏這一次還是淮陽王胡辰及時出現,這讓張韜等人都大吃一驚。
十裏亭中,楚月與胡辰相視而坐,亭外有嚴兵看守,連一隻蒼蠅都很難飛進去。
縱然是虛驚一場,但在胡辰看來這都是胡燁的疏忽,他沒有資格再照顧保護楚月,所以胡辰心裏的打算更加堅定。
“又欠了你的人情。”楚月自嘲地笑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償還。”
“我想,很快了吧。”胡辰淡然地微笑,看不出絲毫的野心。
楚月微微抬起頭,小心地問:“可是淮陽王不是返回淮陽封地了嗎?怎會又出現在都城?”
“其實我根本沒有離開。”胡辰認真地說,“我知道有人要對你不利,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盯著皇宮,隻要跟你有關的行蹤都在我的控製之下,果然梁真這個奸賊動了手。”
“淮陽王帶兵留守都城,此事傳出恐會被人誤會。”楚月蹙眉說道,“我實在是不能害了淮陽王。”
“你放心,這些隻是我身邊的近身侍衛。”胡辰不以為然地說,“對了,我留下來是還有一件事沒有向你交代,所以我一直在尋找機會。”
“何事?”
胡辰扭頭衝著近身的小廝點了點頭,不久後,楚月看到有兩人抬著竹椅走近十裏亭。
坐在竹椅上的男人看起來很虛弱,但是楚月對他並不陌生,一見到此人,她忍不住站起來飛奔而去。
“莊,莊太醫?”楚月踉蹌地退後幾步,對著其他人說道,“快,快將我的宮女蘭落叫來。”
“楚月。”胡辰抓住楚月輕顫的雙肩,柔聲地安慰,“蘭落姑娘已經見過莊太醫了,剛才我第一個告訴的人就是她。”
“你知道他們的事?”
“莊太醫隻要蘇醒,口中就會一直念叨著蘭落姑娘。”胡辰聰慧一笑,“這已經很明顯,不需要他人告知,就好像我隻要從夢中驚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楚月鎮定下來紅了臉,她不好意思地垂首,支吾地說:“淮陽王,楚月知道你的情意,可是你應該也清楚,我已經是皇上的妃子,此生不能再有二心。”
“如果皇上不再是皇上,而我也不是淮陽王……”胡辰冷著臉,一掃之前的溫柔之色,然而還未等他說出口,趕到的胡燁便風塵仆仆地騎馬而來。
“月兒!”胡燁幾乎從馬背上飛身下來,他毫不客氣地拉開糾纏在一起的那兩人。
麵對胡辰,胡燁一臉怒色,陰鷙的目光幾乎燃燒了他的理智,他一揮手,便將胡辰腰間攜帶的長劍拔出,以迅雷之勢刺中胡辰的脖子。
“皇上,不要!”楚月急忙上前,焦急地勸道,“皇上,淮陽王對我有救命之恩,您不能這麼做。”
“你最好現在就一劍刺下去殺了我。”胡辰狡黠一笑,無畏地說,“否則他日你必會後悔。”
“朕不會親手殺了你,你所犯下的過錯足以讓朕慢慢地折磨你。”胡燁咬牙切齒地冷笑。
胡辰聳肩膀時瞥了一眼楚月:“你根本沒有保護好她,所以你不該擁有她。”
“這不是你說了算。”
“是不是我說了算,以後你會知道的。”
“你如今壞了祖宗規矩,朕可以立刻下旨奪了你的封地。”
“我早就不想做什麼淮陽王了。”胡辰惡氣騰騰地叱嗬,“你要,你就拿去!”
胡燁內憂外患,他不得不抓住胡辰,派張韜看守,將其囚禁在皇宮,而此時他還有另外的事情要處理,他覺出是時候“清理門戶”了。
晏南吆喝一聲,儷妍隻身一人踏入宣明殿,她一步一個腳印走到正殿之中,故意無視跪在地上被綁著的梁真,而後欠身,心平氣和地喝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胡燁沉聲怒問:“你可知跪在殿下的是何人?”
“含章殿的管事公公。”儷妍早就聽到風聲,來之前吃了一顆定心丸,這顆定心丸是妙雲與梁真此前所簽訂的一份生死協議,即無論梁真事情辦得如何,隻要不扯上儷妃,那麼儷妃就可保梁真的家人一生無憂。
其實梁真也知道,跟了什麼樣的主子就該有什麼樣的下場,這一天早晚要來,這就是做奴才的使命,他一開始就沒得選擇,如今更加不能選擇。
胡燁赫然站立,走下台階怒聲質問:“梁真,被抓之後你一直不吭聲,如今見到自己的主子,你可有話要說?”
梁真朝著儷妍叩拜三下,淚流滿麵地哽咽:“奴才對不住娘娘的栽培,聽信他人教唆害得娘娘被皇上誤解,是奴才該死,奴才不配留在含章殿。”
儷妍自始至終不敢直視梁真,她端著身子雙手緊握置於胸前,聽了梁真的話,她心裏一沉,被攪得生疼,很不是滋味。
胡燁冷瞟一眼儷妍,又對梁真叱問道:“這麼說,背後收買你的人不是儷妃?”
“皇上,奴才死到臨頭又怎敢再次欺君?”
“哼,真沒想到,像你這種人,死到臨頭居然還有這番忠心,懂得護主。”
梁真狂妄大笑,咬破嘴裏的毒藥,得意地說道:“皇上既然不信,那就讓奴才以死謝罪!”
“你……”胡燁一手抓住梁真的手臂,一手扣住對方的喉結,可仍是遲了一步,因為毒藥藥性太強,梁真在胡燁手中斃命。
扔了梁真的屍體,晏南拿來錦帕,胡燁一邊擦手一邊冷觀雙目呆滯的儷妍。
“朕的愛將蒙大人也是被梁真謀害致死。”胡燁走到儷妍身邊,斜睨她,冷厲道,“你說朕應該怎麼處置梁真背後的人?”
“皇上知道是何人?”儷妍屏住呼吸,精神高度緊張,繃著全身不敢動彈。
“朕會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折磨她,不會讓她好過。”胡燁湊上前,在儷妍耳邊陰冷一笑。
儷妍的心頭肉就是太子胡榮,胡燁一聲令下,將胡榮從含章殿帶走,儷妍在含章殿發了瘋似的要見皇上,可是胡燁就是不見她,故意讓她忍受思兒的折磨。
楚月也發現,自從上次在十裏亭之後,胡燁的性情大變,動不動就對身邊奴才大發雷霆,不但將胡辰囚禁,連長樂宮的太後,他也是派人緊緊地看住。
胡燁很清楚,朝中大臣大部分都是文官,武將雖手持兵權,可是兵將在外,遠水救不了近火,他這次能否守得住自己的皇位,也是個未知之數。
按照太後的部署,理應不是現在起兵,然而太後救兒心切,便暗中傳令,讓偷偷潛伏在城外的寧準帶兵攻打都城。
夜幕之下,城外的廝殺喊打反而激發了胡燁的狂笑,他站在大殿之上,氣定神閑地嗬斥:“終於來了,終於忍不住要殺進來了!”
“皇上。”晁文和其他大臣紛紛勸道,“為了安全起見,您還是隨禁衛軍快快離開都城吧。”
“離開?”胡燁不以為然地笑道,“朕是天子,為何要朕落荒而逃?朕故意囚禁了淮陽王和太後,就是要等他們殺進門。”
“果然是天子。”應該被囚在長樂宮的太後突然盛裝出現在宣明殿,在詠絮的攙扶之下,太後穩步前進,傲慢地笑道,“天子就是天子,在這個時候也毫不畏懼。”
“原來是太後。”胡燁走下台階,兩旁大臣不約而同地退後,讓出位置給這兩位不同尋常的掌權者。
“隻可惜,天子可不能逞英雄,否則吃虧的還是你。”
“我說怎麼皇宮的禁衛軍全都換成了陌生麵孔,原來是太後你換掉了他們。”胡燁嗤笑地說,“太後真是煞費苦心地想要除掉朕,不過朕不明白的是,太後何以要等到此刻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