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qD�W=\b�女兒:告訴我,爸爸,這個名詞解釋是什麼意思?
我:……(按照自己的理解給出答案)
女兒:哦,我懂了。
剛接觸曆史文本的女兒不斷地向我提出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願這本小書能夠作為我送給她的禮物。對於一個作者而言,至高無上的評價,莫過於一句“哦,我懂了”。人活得百轉千回、九死一生,醒過來還是要問天、問地、問宿命,還是要一個困惑接一個困惑地往前趕。能夠在這個世界真的做到“我懂了”,又是何等崇高的境界。因為真懂的人實在寥若晨星。
我始終未能給我那個求知欲很強的女兒以圓滿的答案,而她的問題卻可以作為我寫作的又一個起點。無疑,有人會認為孩子的發問未免太過幼稚,不值一哂。持這樣觀點的人,不過是經驗世界裏的世故者、老成者,而絕非真正的智者。不要小看了你的孩子,她們是這個無明世界的通靈者。某些時候,她們“天上一腳,地上一腳”卻能直指人心的要害處。從圓滑入世的角度來說,一個人活得如孩童般單純實在,好像並不能討得世界的歡心。實在的人說忠言逆耳的話,而我們的耳朵還是習慣於和音順言。一個“逆”字擱中間還是讓人心生不快。現實也如此,朋友圈裏大家轉發的文字,批評時政、世道、人心的文字極少,批評具體人的更少;人們轉發的多是心靈雞湯,多是甜美之文。
有這樣一個故事,是關於明朝思想家羅汝芳的。有一次羅汝芳和他的朋友去看一個前輩。這個前輩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士,有著令人羨慕的權勢和地位,有著用之不竭的財富。在這個世界該有的都有了,但他卻失去了革命的本錢——一個健康的身體。
他患了重病,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這個命不久矣的成功人士看著眼前兩個年輕後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一個勁兒地歎氣。在回去的路上,羅汝芳就對他的朋友說,如果說有一天我們也能混得像他那樣,科舉登第,仕途順風順水,甚至入閣拜相。臨到死的那一刻,會不會也像他一樣歎氣呢?
他的朋友遲疑一會兒,然後肯定道,可能也會像他那樣。
羅汝芳就說,既如此,我們何不找一件不歎氣的事去做。
找一件不歎氣的事去做,聽上去多提氣啊,可做起來多泄氣啊!而那些擅長煲雞湯的人或許早就想好了一句話:“這個世界沒有不歎氣的事,隻有一顆不服輸的心。”這話好像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如果我們每個人隻能看到二三十年物質生活的追逐和滿足,一邊讚美著美好純良的心思,一邊享受著五蘊之苦的煎熬。就是讓你喝再多的雞湯,也無法阻止“常歎氣”這件事的發生。我們醒在每一個新鮮的黎明,蹲在馬桶上,也不忘握著拳頭給自己一個精神暗示,今天我要充滿正能量地迎接這新的一天。可我們並沒有問過自己,你要充滿的“正能量”是一種什麼樣的能量?很多時候,我們將正能量鎖定在攫取資源的無限貪欲中,鎖定在一個利己主義者的精致幻夢中。好像在這個叢林般的社會裏,你不能活得像一頭野獸就不配談什麼“正能量”,不活得“看上去很美”就不懂什麼是“正能量”。對此,我深表懷疑。
現代人一頭紮進物質的海洋,在物化自己的同時,也將自己的生命變成了物的附屬。於是,你的“存在”變成了一種偽存在,一種被物的“占有”所支配的存在,讓你陷入求之不得的痛苦之中,讓你陀螺般旋轉,不舍晝夜。最後隻剩下一種可能,在占有物的同時,你也將失去自己。故存在主義說:“擁有即是被擁有”。
在這世道,教化民眾最多的已經不是哪個教派,而是“名利教”。許多人信了這個教不願意醒來,好像並不快樂。半信半疑在其中裝睡的人,好像也不快樂。而那些徹底不信的,也在尋求自己精神的安放處。我們常會問,人的痛苦究竟來自哪裏?有人說,來自自己的想法太多,而實現的能力又不夠。就像我在這裏說得酣暢淋漓,自以為真理在握,卻往往看不見自己的局限,妄斷了自己的卿卿性命。
荀子說,人的天性是“目好色,耳好聲,口好味,心好利,骨體膚理好愉佚”。一句話,人的本性是惡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如果讓每個人都自由釋放自己的欲望,天下必將陷入紛爭混亂之中。於是逐利者打著天性的旗號,用基因和肉體說事。而向善者舉著先知的旗幟,用道德和聲名說事。前者說後者虛偽,後者說前者墮落。不過有一個不爭的事實,基因和肉體的消亡速度的確要快過道德和聲名。當然誰想要不朽,也是不可能的。兩利相權取其重。社會是一種體製,而倏忽而過的人生百年又何嚐不是一種體製。中國民間早就有“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一說。看似童言無忌,而孩子的發問又何嚐不是一聲醍醐灌頂的“天問”?
女兒說,你寫這些有用嗎?
女兒說,曆史不就這幾件破事,有什麼難懂的。
女兒說,曆史很危險,我不喜歡到那裏玩。
女兒說,太監不能結婚?也沒有孩子,一輩子幹著伺候人的活,還不讓回家。宮裏隻要是個人,都是他的主子。更重要的是主子不讓他們做男人,也不讓他們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