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愛卿,不若這次就由你帶著你那小外甥去北平看望一下王妃吧。”李修遠瞅了徐輝祖一眼,忽然開口道。
“啊?”徐輝祖顯然正在走神,陡然聞言,不由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反問道,待話音一落,他才始覺自己失態,連忙正襟危坐,雙眼卻一眨不眨的望著皇帝。
其餘大臣聽到皇帝說要讓徐輝祖帶朱高煦回北平,也忍不住一臉驚異的看著皇帝,不明白皇帝此話何意。
“萬千想法,均不若一次實際行動。因而朕此次命徐愛卿前往北平,乃是身兼重任。”李修遠收起微笑,從龍椅上站起,走到窗邊,神情嚴肅的說道,“削除藩王之患,朕勢在必行。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一直以來,朕始終本著以德治天下、以禮教天下之心,故而始終未曾削藩,隻因朕心中執著的血濃於水的骨肉之情。時至今日,形勢已不容朕再優柔寡斷。尤其朕登基大典已近,隻待明日朕以皇太孫之名正式繼承大統,朕將開始實行屬於朕的建文新政。”
說到這,李修遠頓了頓,轉首望著全神貫注傾聽自己說話的眾位大臣,凜然道:“在場眾位愛卿皆是朕之左膀右臂,朝廷之棟梁之材,故朕也不隱瞞爾等。建文新政必將觸及各方勢力利益,上至各地藩王、滿朝文武,下至士紳富豪。乃至於皇室,也無可避免,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總而言之,隻待明日一過,新政一出,我大明王朝勢必掀起軒然大波。”
皇帝此話一出,眾人盡皆嘩然色變,個個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閃過一絲駭然之意,然而眾人卻無一人敢開口。
隻因若真依皇帝所言,建文新政將觸及如此之多階層的利益,從而引起大明王朝的驚濤駭浪,甚至完全有可能引起內亂或戰爭。到時無論新政實施的最終命運如何,在場之中,也絕無一人能承擔的起這份責任和使命。
隻是究竟是什麼樣的新政會具有這麼大的威力,竟能夠同時觸及這麼多階層的利益?眾人心中不禁對這所謂的建文新政暗自猜測不已。
洪武三十一年六月之後,在場眾人均親眼目睹了新皇的殺伐果斷和英明睿智,以及集聚各種才能於一身的天縱之資。
曾幾何時,在滿朝文武乃至平民百姓之中,有關於新皇的被賦予了神秘色彩的各種傳言廣為流傳。世人無不對新皇敬畏如神明,有那麼一段時間,滿朝文武甚至心驚膽顫,謹慎行事,唯恐稍有不慎,就會引來天子雷霆之怒。
可是誰也沒想到,在今天的東暖閣裏,即將名正言順繼承大統的皇帝卻突然拋出了這麼一枚驚天地雷,愣誰一時之間也沒法徹底消化。
“所謂新政,即是指朕從明日起將在國內實行的各種新的政策,洪武年間殘留下來的曆史問題需要解決,陳腐的舊體製需要改變,新的人才需要培養。也就是說,朕要對我大明王朝目前的局勢進行一番大刀闊斧的改革,去除糟粕,繼承精華,再加以發展。”
“時刻謹記朕說的這句話:弱國無外交,落後就要挨打。在場眾卿皆是飽讀詩書之才,自當明白此話之意。當年北宋‘王安石變法’失敗,北宋走向沒落,宋徽宗與宋欽宗兩代皇帝因無能,最終被關外金國俘虜,留下了“靖康之變”的莫大恥辱,一代王朝就此滅亡。由此可知,一個國家要想變得強大,黎民百姓要想過上富足的生活,國家就絕不能固步自封。唯有與時俱進,革舊出新,不斷向前,居安思危,才是一個國家能保持長治久安,立於不敗之地的基本。”
李修遠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東暖閣中不斷回蕩,煞是激情澎湃,可是接著,李修遠卻喟然長歎一聲,“奈何說來容易做來難,高皇帝以其雄才偉略,一統江山,創下豐功偉業,實乃一代雄主,其遺風及堅持的理想自當該由朕來繼承和發揚。但眾卿皆知,各地諸王皆是朕之叔輩,其中頗有不服朕繼承大統者,尤以燕王為甚。若朕執意施行新政,引起多方不滿,他勢必會混水摸魚,從中得利,甚至為了覬覦朕之皇位而不顧黎民百姓死活強起內戰,彼時定將生靈塗炭。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皆是朕的子民啊,朕何以忍心讓朕的子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李修遠長長的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臉上一片哀傷之色,卻是不再接著說下去。
以上這些說辭,其實可以說都是廢話,因為李修遠方才熱血沸騰慷慨激昂所發表出的言論,說來說去,都沒說出皇帝究竟想幹什麼,但偏偏他所有的言論都直指一個目的:削藩。且在場眾人對於皇帝的目的更是心知肚明。
雖然是廢話,李修遠卻不得不說。這就是官場,哪怕是皇帝,有時候也必須要表現的極為虛偽。因為皇帝的權利再大,在‘忠孝’兩字麵前有時也不得不低頭。尤其對於想要流芳百世的皇帝來說,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