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9.無奈的笑話(1 / 1)

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笑話,五七幹校也不例外。著名作家、編輯家、學者施蟄存教授,是老五七幹校成員——1957年,被打成右派分子,此時已年逾古稀,因耳背,戴著助聽器,也被趕下來勞動。可是,老人又能勞動什麼呢?幹校頭頭便讓他保管工具。老人倒閑不住,學著磨鐮刀。可有人不以為然。我就聽到一位老左鼻子裏哼了一聲,輕蔑地說“第三種人、老右派正磨刀霍霍呢!”這真是從何說起!有兩位教師被派去放牛。一位並不知道牛不是什麼草都吃的,割了不少鹽蒿喂它。可牛根本不感興趣,這位老先生急了,絮絮叨叨,反複做它的思想工作,如吃草何等重要,不吃草有什麼危害性之類,儼然是老爺子哄小孫子吃飯。良久,也許是牛覺得此類哼哼教導,毫無意義,便拔腿而去,兩位老先生一看急了,竟急忙去拖牛尾巴,意在堅請它用飯,不料牛哪裏領這份情,索性撒腿狂奔起來,兩位老夫子,立馬被甩個仰八叉。其實,“敲鑼賣糖,各有各行”。讓兩位老先生幹他們的本行,在課堂上執教鞭育人,不能鬧這樣的笑話?強迫教授去育牛,難免鬧出風、馬、牛。

有一事,也讓人啼笑皆非。某日下午,一位小頭頭令我配合某五七戰士,將我們連養的一頭母豬,趕到另一個連所在地的打穀場上,去與在那裏恭候的、特地從鄰村農民那兒借來的一頭公豬交配,準備繁殖小豬。打穀場上已圍了不少人,想一睹平生第一回看公豬、母豬做愛的風采。這頭公豬大概屬於俄國約克夏之流,個子高大,神情驕橫,頗有幾分狂妄樣子。但一看到我們連的母豬,似乎立刻改變態度,變得分外溫柔,在母豬的屁股上聞來嗅去。“戀愛”的時間甚短,根本不足道也;此公豬在這裏的鄉間小有名氣,是豬圈裏的情場老手,故很熟練地與母豬實現“同居之愛”。不過,做愛時毫無“溫柔敦厚”可言,雙目緊閉,哼哼不停,而且口吐白沫。在食堂燒飯的一位數學係的戴眼鏡的女教師,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公豬剛“了卻好事”,她便立刻從食堂裏端來一麵盆稀飯,放在公豬麵前,連聲說:“呀呀,沙度了!沙度了(上海話諧音,勞累之意)!”人們不禁一陣哄笑。晚上睡覺時,我還聽到有人打趣說:“她在家中一定是對丈夫體貼入微的好妻子!”於是又引起一陣哄笑。不能不說,相當一部分知識分子對農村生活是不了解的,到了鄉下,行事與實際往往形成大的反差,構成笑柄。然而,他們的職業畢竟不是農民,諸如此類的笑話,實在也是那個荒謬年代裏無奈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