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98.國慶與家慶(1 / 1)

有的人誤以為國慶一詞,是近代從西方傳來的新概念。其實,隻要查查《辭海》、《辭源》之類工具書,我們就會立刻明白:國慶古已有之,資格甚老。《晉書·武帝紀》:“皓遣使之始,未知國慶,但以書答之。”這是史籍上出現國慶二字比較早的文獻之一。顧名思義,國慶者,一國之大慶也。在以皇權為核心、本質上是家天下的封建社會裏,國慶慶什麼?無非是——也隻能是慶祝皇帝登極,君臨天下;全國既以皇帝這位大家長為至高無上的核心,皇帝的生日,或壽辰,當然也是國慶。在“君權神授”虛幻光環的籠罩下,皇帝被肉麻地稱為“萬歲爺”,故皇帝的生日,又被嗬卵者定為“萬壽節”。倘若你以為古代國慶節,會舉國歡騰,張燈結彩,人人歡呼,手舞足蹈那就錯了!且不論,在天高皇帝遠的山崖水曲、窮鄉僻壤的蚩蚩小民心目中,住在人間天上的皇帝老兒家的喜事,與他們這些在土裏刨食的泥腿子何幹?而且,“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很多人壓根兒就不知道誰又坐龍庭了,他生於哪一天,今年高壽多少。而另一方麵,正如魯迅所深刻分析的,封建社會最好的承平之世,也不過是“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即使在這樣的時代裏,仍有很多“奴隸”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其中的膽大鬼,每每發狠說:“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拚個老命不要,敢與皇後娘娘睡覺!”試想,這幫人還會過什麼國慶嗎?沒門兒。當然,在皇宮裏,朝廷內,自是另一番景象:笙歌鼎沸,舞蹈山呼,百官朝拜,皇帝賞賜,一番升平盛世、普天同慶的假象。有的官僚,還利用國慶至京朝賀的機會,找門子、探路子,伺機往上爬。明朝的權奵嚴嵩,就是嘉靖十五年(1536年)五月,從南京趕到北京“賀萬壽節”,經過一番鑽營,被留下來,爬上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的高位的。後又很快當上了武英殿大學士,專權二十年,貪汙腐敗,禍國殃民。尤其人所不齒的是,他己是七十歲的老家夥了,卻常與嘉靖皇帝切磋房中術,充當皇帝壯陽藥的活試劑:自己先服下,然後將深刻體會奏報嘉靖,要他跟著自己的感覺走,服還是不服、服多少。這些奏稿,保存在《嘉靖奏對錄》中,可見君臣——不,主奴——之間,是多麼的荒唐無聊!

古代國慶如此,近代呢?不妨舉一個典型的例子。袁世凱竊取了辛亥革命的成果,登上了民國大總統的寶座後,編了新的國歌,“中華雄立宇宙間。廓八埏……”國慶節時,下令老百姓插國旗、唱國歌,京、津、滬等城市的警察,還挨家動員。南社詩人、作家胡懷琛用胡寄塵的筆名,寫了一篇短篇小說《國慶家不慶》,刊於報端(後收入民國十二年世界書局出版的短篇小說集《捿風》中),用在九江兵變中被搞得家破人亡、逃亡到上海的一位老太太在國慶日的血泊控訴,深刻地揭露了袁世凱政權的本質,國與民的對立。國慶家不慶,這是何等的悲哀!而“中華雄立宇宙間”,在列強侵淩、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光日,不啻是一句空話或夢話,“廓八埏”之類的歌詞,普通百姓,誰又能懂?可以說,這樣的國歌,跟人民完全是風馬牛嘛!

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人民自己的國家。經過五十年的風雨曆程,曆經艱難險阻,雖然至今也還有種種不如人意處,似是,人民共和國畢竟初步繁榮富強了,我們已經真正地“中華雄立宇宙間”,這足值得我們自豪的。

國慶家也慶,唱著《義勇軍進行曲》向前奮進——曆史的巨變,又豈止是翻天覆地四字所能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