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2.戒煙記(2 / 2)

在60年代到80年代,我難道就沒有想到過戒煙嗎?不,不僅想到,而且付諸行動,起碼戒過三次煙。少則一星期,多則一個月,甚至將近半年;喝過戒煙茶,吃過戒煙糖,及瓜子、糖果之類的代用品,但終未奏效。而且戒了較長時間後,又抽上,“複辟更猖狂”,抽得更多。有位煙友嘲笑我說:“你能把煙戒了,除非狗不吃屎!”聽後哭笑不得,我不禁暗暗問自己:難道我真的“他生未卜此生休”,抽煙一直抽到“嗚呼哀哉,尚饗”嗎?

然而,曾幾何時,狗雖然仍在吃屎,我卻把煙戒了!而且非常徹底。倘說客觀原因,自然有一些。

1984年春天,我去江南查書,順道至滬探望“文化大革命”中的難友、老學長楊廷福教授。他身患肺癌,在醫院的病榻上難於呼吸,拉著我的手,哭著說:“王兄,我們不是一般朋友,是患難之交啊,你看我在這裏苟延殘喘……”我聽罷淚如雨下,失聲痛哭起來。我從江南返京不久,廷福兄——這位著名的唐律、玄奘專家,就與世長辭了。他的肺癌肯定與他被打成右派後,減了工資,隻好長期吸“生產”牌那樣的劣質煙有關。每當夜深人靜,我常常想起廷福兄與我訣別時的情景。人生自古誰無死?但像他那樣在學術上正麗日中天時死去,而且死得那樣痛苦,不能不使我悚然而懼。

1985年底,我因心髒不適,住院治療,醫生微笑著對我說:“你看你還要抽煙嗎?”我頓有所悟,當即掏出袋中的香煙,交給兒子宇輪,從此結束了我的抽煙史。出院後,我謝絕任何人向我敬煙,兩個月後,我就十分討厭煙味了。回顧往日近二十四年的抽煙、戒煙史,自己不覺啞然失笑。什麼“抽慣了,不抽煙寫不出文章”,純屬廢話,我戒煙後,不是文章照寫、書照出嗎?年年冬天折騰我的支氣管炎,更是不治而愈。“丈夫誌,當景盛,耿疏閑。”一個男子漢,倘有一點大丈夫氣概,沒有戒不了煙的。“老子再也不抽了!”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什麼戒煙糖、戒煙茶,在我看來,全是瞎白。

常言道:讀史明誌。我希望癮君子們讀了不才的這篇吸煙、戒煙小史,能夠像我十四年前那樣,痛下決心,告別抽煙,不再害特種“相思病”,並能在徹底戒掉煙癮後,跟我一樣自豪地說:“瞧,狗還在吃屎,咱可是把煙戒成了不亦快哉!您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