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晨,離鄂州隻有五十裏,弘範便叫泊住,等到黃昏時分,方才起碇,趕到鄂州,已是深夜,叫軍士打蓄燈球火把,去叫城門,隻說是張順、張貴兩將軍得勝而回。城上守兵不知就裏,望見是自家兵馬,即開了城門。元兵一擁而入。
李才正在各處巡哨。聞警急來迎敵,爭奈元兵來的勢大,城中雖說戒嚴,卻隻在城上安直守具,並未曾準備巷戰。李才左衝右突,終歸無用,眼見得大勢已去,又念著縱然殺得出去,有何麵目去見世傑,遂拔劍自刎而亡。
卻說張國威在州衙內忽聽得外麵人聲鼎沸,情知有變,急忙披掛,待要上馬,忽然來了一隊元乓,將州衙圍往。一員敵將策馬闖入中門、棄槍下馬,對國威拱手道:“賢弟,別來無恙。”國威倒覺得愕然,定睛看時,不是別人,正是表兄韓新。原來韓新是世傑的外甥,所以同國威是表兄弟。從小在世傑處學了一身武藝,後來隻力幹戈繚亂,久不相聞,這韓新存了一點貪生怕死之心,忽然又生了一個圖取功名富貴之心,所以投到蒙古軍中,派在張弘範帳下差遣,是夜賺開城門,領兵入城,也有他一分的功勞。當下國威問道:“賢兄不是投了蒙古麼?”韓新道:“正是,如今我受了定遠大將軍之職。”國威道:“然則來此何事?”韓新道:“來保護賢弟。”國鹹道:“如此說,賢兄是要投誠反正了。果然如此,就煩賢兄助我一臂之力,出去殺敵。”韓新道:“如今滿城都是元兵,如何去殺!”國威道:“難道不殺他,在此坐以待斃麼?”韓新道:“我正是恐怕賢弟見城池已破,萌了那迂腐的見識,所以特地來勸你。”國威怒道:“如此說,你不是投誠反正,卻來勸我降敵了!我念一點親情不殺你,你快走,不要誤我的事。”說著要去取他那方天華彩。韓新一把拉住道:“賢弟何苦如此!豈不聞‘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任你出去,難道你還殺得出城麼?俗語說的螻蟻尚且貪生呢!”國威大怒,伸手向著韓新麵上就是一拳。韓新也大怒道:“我好意相勸,何得無禮!”
國威厲聲道:“你背了你的祖宗了,負了我的姑母,反顏事敵,這便無禮。”韓新又低首下心的說道:“我念著一點親情,特來相請,賢弟何苦執迷不悟!”國威大怒啐道:“無恥的囚徒,誰與你有親情呢?莫說你我是異性的表兄弟,就是我同胞的親兄弟,你反顏事了敵國也要義斷恩絕,以仇敵相待的了。”韓新隻是苦苦攔住,要勸他投降。國威正色道:“你倘要在靴子跟前,立功獻媚,我將這顆腦袋,送給你去請功,倒可以辦得到;他事,你不必向我纏繞,你去吧。”用手指著門外道:“你看你的夥伴又來也。”韓新回頭看時,國威順手拿著權守鄂州的一顆銅印,照頭摔去。韓新眼快,連忙躲時,肩上已著了一下,不覺大怒,拔出腰刀殺來,國威也拔寶劍相迎,二人就大堂上戰鬥起來。外麵元兵看見主將動手,也一擁入內,長槍短劍亂下。可憐可敬一個少年英勇的張國威,念了大義,滅了親情,死於亂兵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