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六章,雲湧(十六)(2 / 3)

戰馬看到朱宣,如往常一樣長嘶,朱宣隻覺得秋風吹過身側,遍生涼意之感,對身邊妙姐兒道:“這馬陪了我近幾十年,它也老了,該歇著了。”馬使役年齡已過,這馬強壯多使役了幾年,如今嘶聲聽著也不如以前。朱宣對著馬老而想到自己:“表哥以後,真的是要陪你了。”

“兩個孫子分你一個,”妙姐兒很是大方,不願意朱宣多看這老馬徒生悲傷,拉著他從馬棚裏走出來。

朱宣故意長歎一聲:“我一生征戰,到老了就落得為你房中使役不成?”妙姐兒對著朱宣一通打量:“你抱孫子正合適。”當年要抱孫訓子,象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就到了。

身後戰馬不舍嘶了幾聲,朱宣和妙姐兒一起回身對著這馬再看上一看。秋風起人已老,戰馬對著朱宣的背影揚蹄走上幾步,一旁的馬僮也看的有些噓唏,馬向來通人性,不比人差到哪裏。

一叢菊花在鄭太後的窗下搖曳多姿,太後倚窗看花,聽著身後的八皇子在說話,說的是長公主的事情。

“姑母家裏如今是媳婦在掌家,倒也井井有條,姑丈少了許多事情,隻是拉著我飲酒,席間對我說,是幾時姑母也這般悠閑就好了。”八皇子是剛才長公主那裏來。

鄭太後掐指算一算日子:“文昊成親也有一個月了,”然後再對八皇子道:“你姑母是如何說的,那起子官應該如何問罪才是?”

八皇子是奉太後的命去高陽公主府上,不過回宮之後回話,鄭太後先問的卻是長公主家中事。這一會兒是正經事情了,八皇子把高陽公主的回答轉呈上來:“姑母說,應該殺一儆百。”

鄭太後眯起眼睛來對著窗外一株黃菊隻是看著,菊花長的這麼高也是匠人有手藝。“老八,你的意思呢?”八皇子聽到太後這麼問自己,心裏是明白這句話回答的要是好與不好,能不能揣摩到太後的心思,這應該是自己當不當太子的一個契機。

長公主都回答嚴懲,八皇子想過以後,也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姑母之言有理,此事理當為朝中群臣之榜樣,食君之祿,理當忠君之事。”

說過以後在鄭太後的麵容上看一看,女人大多心狠,心軟的要被人罵白癡腦殘,不知道這些人腦子長的哪裏去了。人之初性本惡,看來就是指這些人。

前朝女皇執政,自己的兒子也傷,八皇子想一想宮中後妃無一不是狠毒的角色,這是環境所逼。沒有環境所逼的也那麼狠毒,看到人幫人,人性本善就要亂罵,這些人隻能是有病。

鄭太後麵上露出一絲笑容來,隻是說了一句:“這事情你相機處理吧。”八皇子這就再接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牽涉到人甚多,可以說是一件人人都要來求的差使。

把八皇子打發走,鄭太後才問身邊的宮女:“八皇子妃可有動靜?”明氏成親也有時日,因為與八皇子聚少,至今沒有身孕。鄭太後裝模作樣也好,她也要問一下。

“倒是還沒有,”宮女回話道:“太醫們去看過幾次,也開過不少藥。”鄭太後也為明氏歎氣一下:“這有身子的事情,要是有早就應該有了,要是那不容易的,要過上幾年才有,那就難的很了。”

想當初有皇長女高陽,生下來的時候還不是皇長女,高陽公主為父親所鍾愛,是那時候幾年之內太上皇膝下唯一的孩子。

這樣一想,鄭太後想起來齊文昊,身邊宮女俱是親信,鄭太後商之於她:“你看端慧郡主是不是個益男相?”

“一定益男,太後您可以放心,長公主求來的親事,當然是好的。”宮女這樣說讓鄭太後不高興:“你這話不好,要是她孩子生的晚,隔上個幾年,我哪裏還等的到。”晨起對鏡理妝,也是白發叢生,鄭太後坐下來越想越不高興。

“來人,”鄭太後主意拿定,她得為女兒想一想,成親以前不許文昊房中納妾,這事情鄭太後也有耳聞,當時就是不悅,管天管地管到女婿房中去。回想自己幾年前要給文昊房中放人,為武昌侯苦辭,鄭太後哼了一聲,這成了親,我要抱曾孫,這就可以給人了吧。

半個時辰以後,一行宮車出宮門,車內是兩個如花似玉的宮女,前後圍隨著往長公主府上而去。

長公主正坐在廳上和端慧郡主在說話:“西山收來的租子,每年收來都是放一部分出去為賑濟所用,以前都有成例,”

外麵宮車進門,門人先來回報:“宮中有旨,請長公主和郡主接旨。”高陽公主愣了一下,八皇子剛剛走,這來的是什麼旨意。

婆媳兩個人換好衣服和武昌侯一起來到院中,院中亦擺好香案。高陽公主讚許地看一看,這個媳婦在家裏就管家,倒是中用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約。。。。。。”雖然是太後旨意,卻是用皇帝名義所發,這名義鄭太後一向愛用。宣旨的黃門是鄭太後宮中所出,笑容滿麵把這道旨意念完。

長公主這就驚住,兒子新婚一月有餘,母後這是做的什麼事情!看一看端慧郡主雖然也很吃驚,可還是低眉順眼地提醒長公主:“請母親謝恩才是。”

黃門含笑把聖旨遞過來,高陽公主這才明白過來,站起身來一瞬間就已經想明白,對著武昌侯道:“侯爺招待公公,我要進宮去。”

武昌侯也是麵色難看,覺得嶽母就是在攪局,她一向不喜歡南平王,覺得他過於狡詐。當年取親高陽給自己,鄭太後就對著齊伯飛是多加撫慰,把南平王說的一文不值。文昊與端慧郡主訂親事,因為有救治五皇子一事,鄭貴妃事後微詞倒是不多,是她當上了太後以後,話這才多起來。

“公主請,”武昌侯也想跟著一起進宮去,不過他得留下來陪著這些來人。夫妻兩個人這一會兒是一個心思,家中隻有端慧在,強壓著她接旨,她不能不接。隻有長公主對著這旨意還要緩一緩:“公公先在此相候,容我進宮去回來再說。”

端慧郡主有條不紊,命人給婆婆拿一件薄錦披風來呈上:“母親披上再去。”長公主撫一下她的手:“等我回來再說。”

長公主這就匆匆入宮去,武昌侯在家中相待著宮中來人。端慧郡主命管事的送上點心茶水,這才回到房中告訴自己的丫頭:“回家裏去告訴父母親。”這一會兒就是哭都沒有精力去哭,端慧郡主再出來,聽著公公相陪人的動靜,再讓人去尋齊文昊回來。

先回來的是齊文昊,他一聽到就趕快回來。先不去見父親,過來尋端慧。坐在小廳上理家務的端慧郡主聽到齊文昊喊自己:“端慧,”這眼圈兒才紅了,沒有動身子先去忍眼淚。

齊文昊把端慧郡主抱在懷中,柔聲安慰她:“我不要,你放心,我先回來看看你,這就進宮去。”

抽抽鼻子的端慧郡主拉著齊文昊不讓他去:“母親已經去了,你再去,隻怕太後會說話。”眼睛裏是眼淚在打轉的端慧郡主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心裏難過就不必忍著,哭出來或許好些。”齊文昊還在笑著安慰端慧:“太後素來疼我,我去求她一定能成。”這事情是怎麼出來的,齊文昊要發狠了:“要是讓我知道是哪一個出的這個主意,我決不饒他。”

還是忍淚的端慧郡主聽過齊文昊的話心裏才舒服不少,她拭一下淚水,這是能哭的時候嗎?要是太後要見,哭腫了眼睛就要有事情,至少要聽話,或許太後覺得嫉妒,一定要賞下來人才是。

問過父親在招待來人的齊文昊讓人取來自己的衣服,再安慰端慧:“等我好消息。”也匆匆進宮去了。

武昌侯在廳上陪著來宣旨的公公,竭力地要弄明白事情。太後對於文昊房中沒有人,一直是耿耿於懷。此時父子一個心思,是誰進的言,文昊新婚不久,這就賞人下來。京裏這種糊塗奶奶多的是,不喜歡孫媳婦的,或是急著抱孫子的,都會幹這種事情。可是太後這樣做,齊伯飛也認為,是有人挑唆。

問來問去,今天進宮的是八皇子,太後下這道旨意以前麵見太後的就是八皇子。武昌侯皺起眉頭,他相信這話。南平王府的小王爺們遇刺,後來不了了之,朱宣也暗示過,這事情不可再查。

陪著說話的武昌侯一麵在想,八皇子這樣做是什麼意思?高陽依然是有實權,他要當太子就經常往這裏來問候。難道是想弄些什麼事情出來?八殿下這一次實在實的是冤枉之極,可是知道的人都要懷疑他。

長公主一去不回,齊文昊也一去不回,武昌侯覺得度日如年,那一道明黃的聖旨擺在香案上,看著心裏就透不氣來。院中走來門上的人,引著一個人進來。武昌侯心一沉,這事情要鬧大了。

來的人是朱壽,朱壽進前來,不出武昌侯意料之外地躬身行禮:“王爺多多致上侯爺,老王妃昨兒病了,今天更重,王爺懇請武昌侯準許,接郡主回家去探視。”妙姐兒不到四十歲,已經升級成老王妃。

朱壽口中王爺指的是朱睿,武昌侯當然是明白這是朱宣幹的事情。眼前端慧不在,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武昌侯一片關心之色,讓人去請端慧郡主,告訴她回家侍疾。再對著朱壽關懷一下親家母:“病情如何,可要緊嗎?”

沒有一會兒,端慧郡主打扮過出來,對著公公看一眼,兩個人都明白妙姐兒未必就病,這也太快了。武昌侯溫和地道:“母親病了,理當回家去探視。”

忍淚忍到現在的端慧郡主對著公公拜謝,這就轉身隨朱壽而去。如果武昌侯要是知道朱宣的打算,他一準兒不會這麼好說話,讓媳婦回家去。

朱宣聽到女兒丫頭回報,他向來是心思想的快,這才一會兒功夫,他已經想的停當。不過出於一個父親的角度,有一些偏激。

坐在馬車上的端慧郡主還在忍淚,一麵感激公公婆婆,一麵感激父親,再想一想文昊深情,也是在患難之中才能體現出來。

王妃雪慧迎門相候,立於影壁後麵陪著她往裏麵去,一麵告訴端慧:“太夫人年邁,這事情不敢讓她知道。”端慧郡主點頭道:“我明白。”再問出來:“母親如何?”

看到雪慧輕輕一笑,端慧這就明白過來,也是一笑,覺得心裏煩悶又好些,父母親這樣接自己回來,一定是有了主意。

二門以內,候的是顧冰晶,兩個嫂嫂陪著小姑子往房中來,朱宣這一家子人都在這裏。妙姐兒沒有病,不過愁容滿麵。看到女兒進來,讓她身邊坐下來,拉著她的手剛問一句:“是怎麼回事?”

一句話未落,端慧郡主眼淚就“啪啪”地往下掉,沉著臉的朱宣緩緩說一句:“不要哭,是我的女兒就不要哭。”然後故作輕鬆一下:“接你回來是看你母親,你再把你母親惹哭了可怎麼辦?”

父親這樣的語調足以安撫端慧郡主,妙姐兒也收起愁容,如果再有人說妙姐兒遇事隻會發愁隻會落淚,覺得現代女性到古代以後,七情六欲中隻能剩下狠和橫掃天下,掌控天下的手段,這樣不著調的評論不必再針對本書而發。這樣評論的人問問自己,你自己剛強到隕石都砸不彎,是不是你不發愁你再不會落淚,沒有七情六欲的會是什麼?

家人無限的溫暖,胖倌兒也老實不少,不再和姐姐鬥嘴,反而問她:“胖倌兒新得的一匹馬,你要不要,要就給你。”

“我去看看,喜歡我就要了。”端慧郡主這就破涕為笑。不管不顧別人都在麵前,伏身在母親懷中,抱著她的身子晃幾晃:“給我做菜去,我陪著母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