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長子朱睿道:“你父親在家裏,就想著你們,怕他過於愁悶,才允他軍中來陪你們。我是攔不住他來,但是獨有一件事情要依著我才行。”
兒子們都是笑著先答應下來,此時老父先丟在一旁,以母親為重才是。胖倌兒對尷尬的父親道:“聽聽母親說的是什麼,父親在外麵不是也說,母親在家裏一定是要擔心的。”
朱宣此時大勢已去,順著胖倌兒的話也接一句:“聽聽你母親說什麼。”
妙姐兒站起來走到朱睿的幾案旁,從令箭筒內摯出一支令箭在手上,沉著臉道:“表哥再入軍中,隻是王爺幕僚,要聽軍令要依軍規,不然的話,哼,”臉兒板著的妙姐兒看看父子兩個人,把令箭交給朱睿:“就軍法從事。”
“哎呀,妙姐兒,”上了年紀的朱宣跳起來的身子還是敏捷的,過來阻止道:“不可這樣,你這個孩子,”急忙來攔就沒有攔住,朱睿手快,已經把令箭接了過來,這就有了理,雄糾糾氣昂昂一般捧在手心裏。
妙姐兒對著走過來的朱宣怒目而視:“我說話不算嗎?”毅將軍摟著胖倌兒:“火盆裏添些炭去。”胖倌兒卻是瞪大眼睛看著父親在母親麵前吃癟。毅將軍再伸出一隻手來,強把胖倌兒臉蛋擰過來,把他心思岔開來:“對我說說,胖妞兒怎麼也跟著你去了。”
南平王朱睿手裏捧著母親給的令箭,看著無奈的老父拿母親沒有辦法,就過來自己麵前商議。朱宣滿麵笑容:“兒子,你母親是生氣了,你我父子從長商議才是。”
朱宣跟在兒子後麵:“你我父子商議商議,勿聽你母親的話。”朱睿在前麵走著,手捧著令箭不回頭:“這有什麼好商議的,這有什麼好商議的?”
父子在帳篷裏走上兩圈,看著的妙姐兒這才掩口,破泣而笑,胖倌兒又要看父親和大哥,又不得不同毅將軍在說胖妞兒:“她跟著我有什麼稀奇,那天混戰打亂了,她就跟著我了。”
朱睿與父親捉完迷藏,請父親坐下來:“今天是初一,酒菜齊備,一會兒我們陪著父母親痛飲幾杯才是。”
拿妻子沒有辦法的朱宣決定拿兒子出氣:“一會兒我把你小子灌趴下。”話說出口,再看看妙姐兒又板起臉來:“你什麼年紀了知道不?”
胖倌兒再瞪大眼睛,覺得父母親更有可看性。毅將軍再次把他的麵龐扳下來:“胖妞兒跟著你後麵幫你擋了一箭,後來又如何?”
“後來好著呢,你剛才沒看到她好著呢,射到她兵器上了。”胖倌兒被打攪不能看是屢屢不耐煩,毅將軍打攪弟弟其實自己也耳朵伸多長在聽,他一心二用不覺得苦,反而覺得自己伸著耳朵聽也有理,攪著不讓弟弟聽更有理。
軍中為過年,備的有不少鞭炮煙花,吃過午飯,大白天的也拿出來放著取樂。妙姐兒不在身邊,朱宣才對著朱睿道:“你過來,老子要揍你。”
朱睿對著父親笑眯眯:“父親要打,還是等母親不在麵前再打,這樣您才痛快。”身邊是士兵們歡笑聲,朱宣和兒子站立於人後麵壓低聲音在說話。
“你母親不在,我打給誰看。”朱宣剛過這一句,看到妙姐兒一身紅色披風從帳篷裏走出來看煙花,這就閉上嘴不說話。
妙姐兒走過狐疑:“你們不看花炮,在這裏說什麼?”伸出手對著朱宣的胡須做一個手勢:“軍令還是表哥的軍令,這令箭發下去看誰敢改?”
放花炮也是毅將軍最喜歡的,他和胖倌兒也在放,看到大哥麵帶微笑施施然走過來,眼睛尖的毅將軍問道:“父親對你說什麼?”
朱睿笑眯眯:“父親說令箭發下去,不得更改。朱毅,”朱睿伸出手在二弟頭上拍拍,有如拍胖倌兒一樣:“你要聽軍令才是。”
“走遠些,我又不是四弟,”毅將軍對於哥哥這種陌生舉動,覺得從頭麻到腳底板兒,趕快表示我敬謝不敏。
士兵們歡笑聲比鞭炮聲還要響:“放那個大的,”朱宣聽著這樣的喧鬧聲,不時的要走一下神兒,妙姐兒也就跟著走神兒,把朱宣的心思拉回來:“別看,有情人總成眷屬,表哥好手段。”
得到這一句誇獎的朱宣自己樂一下:“這是當然,加上妙姐兒擔心,兒子擔心,表哥的手段,徐從安他也不出來謝我一下。”朱宣時不時的走一下神,看看徐先生怎麼還不從帳篷裏出來,至少對我道聲謝吧。
再響的鞭炮也動搖不了兩個有情人。徐從安和慕容夫人一對不算是雞皮,也有些許鶴發的有情人相依在幾案後。
玉手還是纖纖,除了這一時趕路受了凍傷,上麵有幾個紅點以外,還是白晰柔萋。這柔荑握著一隻酒杯,在自己嘴裏啜飲一口,把那酒杯送到徐從安口中去。要是讓周亦玉看到此情此景,一定是她一輩子要笑的笑柄。
幾案上鋪著一張紙,上麵寫的有幾個字,全部都是一個“情”字,有正楷,有草書,徐先生寫一個,慕容夫人寫一個。
有水飲水可以飽,這兩個飲酒的人,也覺得除已兩人以外,再無它人可放在眼中。“原以為此生遙寄相思足矣,不想夫人厚愛於我,”徐從安麵龐是不再年青,一雙眼眸中的毅然睿智還是如初見之時。
悠悠伴幽幽的一聲歎息,似乎在悠悠於此生得以為伴,又似乎幽幽於自己拋下的一切。慕容夫人接過徐從安手中的字,落筆又是一個“情”字,疊落於下方,這才含笑回眸:“王爺相邀十數年,先生珍愛數十年,妾無以為報,唯殘生相伴,每多一日,多知足一分。”
情字複情字,疊疊又複加。一張紙上大小不等,形態不一的情字象是徐從安一天複一天的心情寫照,唯情字才有歡娛,無情字等同枯柴廢柴。
徐從安心中閃現出朱宣的身影,他是震驚,他不知道朱宣打這主意有十數年。十幾年前的哪一年開始的,又是哪一天夫人收到這相邀,如何回話,徐先生半點兒也不知道。
“今天是我們漢人的風俗,一年的第一天,我得夫人如得雪蓮,與夫人把酒,品題舊事如何?”幾案上有鳳首自斟壺,徐先生取過來倒滿酒,麵上一絲笑意:“為何不早來?”
雖然是皺紋在麵上,不損慕容夫人的風姿,她歉意地道:“不為阿堵物,隻為親與戚,幾位與我相厚的親戚們都不在了,都有恩情於我,當年我不能離開。”
然後慕容夫人是感歎:“王爺十數年如一日,從無一次不相邀,我聽聞王爺就在吐蕃邊境時,先生,”慕容夫人是被朱宣所感動。這位南平王出現在吐蕃邊境上,他知道他的人頭值錢多少嗎?他竟然就來了,隻為著接自己。
更感動的是徐從安,王爺為敗兵所衝,草原上周旋經月殺退敵兵後,理當趕快回來才是,不想朱宣看看這地方離邊境不遠,他固然想妙姐兒,不過這一件大事,還是要及時地辦下來。
帳中慕容夫人的嬌音細語聲,她漢話說的相當好,而且聲音柔和動聽:“數十年在吐蕃朝中,我久已厭倦,時有厭世之意。王爺一直邀我前來,我也做好離開的準備。家資幾年前就換成金珠,俱已帶來。一片宅院已經起火,我在吐蕃已是身故之人。”
朱宣不間斷地堅持要慕容夫人前來,頻頻去信:“我護你周全,”有時候也調侃一下:“徐先生又相思了。”
這些信件都已毀在火中,慕容夫人口述給徐從安聽,兩個人相視而笑。徐從安是感慨萬端,他自己是相思連相思,不過慕容夫人來,也需要朱宣庇護一下。慕容夫人準備數年停當,徐從安幸福之極,覺得自己也是一個幸福的人。
青年相戀老來作伴,慕容夫人打趣道:“咫尺也有天涯,你我還要小心一些。”徐從安隻是一笑,兩個人對外麵鞭炮聲不聞不問,換一張空白紙張,繼續對酒在年初一寫他們的情字。
這一件事情當事人欣喜,朱宣是滿意,他對自己滿意之極。在軍中過完這個年,也得到了徐先生的道謝聲,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兒子那裏商議不通。
虎老雄心猶在,妙姐兒一個人離開了,丈夫和兒子們都留戀軍中,妙姐兒把他們都留下來,一個人回家去。這一次走的時候,這約法三章算是正式又正式。
目送妙姐兒馬車離去,朱宣佇立在山坡上看著,妻子知道自己的心,讓自己留下來;回頭看兒子們,是知道母親的心,對著母親再三保證。
此時想起來這些話,朱宣喊一聲朱睿:“要造反的東西,你母親不在了,這一會兒還有誰護著你?”
“父親在軍中當然是隨意,不過,兒子也有一條。”朱睿也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您得跟著我才行。”
雪還未化風仍寒冷,朱宣不覺得自己老,隻想起來兒子們小時候跟在自己身後,如今是睿兒對著自己說出來:“父親跟著我。”
老有所養,小有所依,這就是南平王的一家子。。。。。。
一轉眼間又是兩年過去,朱宣一年中有半年在軍中,半年在家裏陪著妻子和孫子。隻到朱閔成親這一年,朱睿奉著老父,帶上兩個弟弟一起回家裏來,定好的日子是後天進京。
書房中房屋沒有易主,房子多的是,朱睿願意同父親擠在一起,把父親外間同隔壁打通開來,裏麵一間作為自己的書房,有什麼事情也方便去請教父親。
大管家剛離開,說的是後天船隻備好,東西備好。朱睿聽過,讓他再去回父親一聲兒去,胖倌兒緊接著就走進來。
一進來神神秘秘的,房中本無人,還要再東張西望一下。這才走近小聲說一句:“我有事情求大哥。”
“說吧,”險些的一次生死分離,朱睿更把幼弟當成兒子一樣來看,看著他這樣鬼鬼祟祟,心裏不知道又揣著什麼主意:“你又瘦了?瘦些是好事情。朱恒,你長高了,應該瘦些了。”瘦是瘦了許多,身材魁梧,腰圓臂粗。隻有兄弟兩張肖似乃父的麵龐,看起來更是相似。
原本悠閑坐著的朱睿聽過弟弟的話就不悠閑了,想對他板著臉,那一張笑麵讓人拉不下臉來;不對著他板起臉,胖倌兒的話讓朱睿不知道應該如何回?
朱恒將軍是這麼對大哥說的:“吏部裏調官兒呢,給胖妞兒父親升升官吧。”說過以後就嘿嘿嘿,就這麼嘿嘿。
“你對父親說過了嗎?”朱睿覺得此種事情可以推給父親。胖倌兒大驚失色:“大哥小聲些,”然後諂媚一下:“父親隻要門當戶對的親家,給胖妞兒父親升個官,不就門當戶對了。”
朱睿對著弟弟瞪眼睛:“這主意虧你是怎麼想出來的,那位郭將軍肯升這種官,他成了什麼人?嫁女兒升官職,我們家裏沒有這種人。”
胖倌兒也來同哥哥商議商議:“大哥有什麼好主意,隻要胖妞兒能同我門當戶對就成。”然後往椅子上麵一坐,把身子拔高後,不再顯得肥乎乎的腦袋一聳拉:“我要娶胖妞兒。”
院外傳來孩童們的嘻笑聲,院門外三個孩子前後一排走進來,手裏都抱著一個錦墊,走在最前麵的是福慧郡主,帶著兩個侄子到父親這裏來坐書案,每天同他玩一會兒。
“走慢些,”福慧郡主回身指揮著。(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