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哥兒在後麵幫著小姑姑出主意,有一小半是淘氣。福慧郡主不喜歡聽,走到母親身邊在她懷裏伏下身子,嘟嘟囔囔地把剛才的話都說出來。
妙姐兒啞然失笑,在女兒身上拍撫幾次,低聲哄她幾句,心裏突然明白問題出在哪裏。就是朱宣和兒子們所說,選一個你喜歡的就成,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難挑。
負手立於水邊的朱宣在和兩個依戀不舍的兒子說話,回身來看,妙姐兒和福慧在小聲嘀嘀咕咕,然後露出笑容來,福慧搖著母親的衣袖,嬌滴滴道:“要是不好,隻找媽去。”
“要是不好,你當然找我。”妙姐兒在女兒麵頰上擰一下,再一起笑起來。
福慧郡主的糾結是千百年來男女個性的先天差異,這是時時會存在的一個差異。人的見識來源,不是身邊的人和事,就是看書和聽書。
古來男人就主外,女人就主內。在給女人看的書方麵,或是規勸或是小說,大意不過是女人是株菟絲花,事事以男人為主。這個心理暗示,應該來說從胎教就開始,出生以後到經過環境渲染,環境造就一切,是以應該來說,這是一個先天差異。
福慧郡主是不需要考慮到一個男人是不是會變心,如朱閔所說,不喜歡他,讓他回家去;如毅將軍所說,隻要你喜歡,他不敢不學好;如父親朱宣和長兄朱睿所想,隻要你喜歡就行。
生男孩子的人,多會對著孩子說,以後找一個好媳婦,要賢惠的;生女孩子,多會說,找一個疼你愛你的丈夫;沒有人對著男孩子說,以後找一個媳婦,你要賢惠,也沒有對女孩子說,找一個聰明伶俐可你疼的丈夫。後來有這話,不過女孩子小時候,父母心裏所想,多是找一個疼自己女兒愛自己女兒的女婿。
身為掌上明珠的福慧,一直跟隨著父親,武可以對老父;文可以下科舉,可是她還是個女孩子,過去給女孩子看的書,孝女經,女誡等,都是從各方麵在說男人為天,難免在福慧郡主挑婿時,會對她有所影響。
問題弄明白,這就可以解決。河燈放至深夜,兩個上年紀的人,朱宣是可以熬夜,卻要陪著妙姐兒去休息,兩個人交待孩子們不要玩太晚,這就攜手往房中去。朱宣聽著妙姐兒一番話,也是大笑:“那你們就試一試吧。”
一夜河燈放走妙姐兒和福慧的心事,第二天,幾位小將軍被請到內宅裏來,這是老王妃自己考女婿。
兩邊坐著的,一排是兒子,一排是媳婦,嬌嬌女福慧郡主坐在父親腳下的一隻小杌子上,另一隻小杌子上坐著的是姐姐端慧郡主,武昌侯是嬌客,坐在兩位兄長下麵,今天這陣勢更是嚇人,女眷們一起出來。
幾位小將軍饒是膽子不小,戰場上麵對強敵或許還有一拚的心情。這一群花容月貌的女眷,身上偶然環佩響一聲,幾個人就要往心裏聽進去,進來片刻,這才安靜下來。
幾張書案擺在當地,小婢研墨笑臉迎人。老王妃妙姐兒開了口:“有一道試題,你們分別看一看,點一炷香為限,香燼交卷,沒有寫完的也搶卷。”研墨的小丫頭迎人笑臉候在一邊,看著點起香來,準備收卷或搶卷子。
試題如下:何為成親?最後餘下來的幾位待選人都是文武全才,為著朱宣高興,也不能選一個隻文不武或是隻武不文,嶽父興致來時可以陪幾招,嶽父迎風吟月,也可以意會,這樣的女婿朱宣才中意。
對著這樣的試題,再看看香幾上嫋嫋催卷的三炷香,幾位小將軍都促眉,成親為什麼?何又為成親呢?娶福慧郡主第一有名聲,多少人中雀屏中選,說明我足夠好;娶福慧郡主有權勢,幾位舅兄聲名赫赫,都不是虛名;娶福慧郡主有人有財有貌。。。。。。
老王妃出這樣一道試題,為的是什麼。隻有一個人回答對了,小鄭將軍回答的是朝伴定省,再伴三餐,晚來絮語,同渡寒溫。。。。。。說白了,成親是為著過日子,過一分一秒的日子,不是為著朝花夕月過夢中夢的日子。肯定也有非中非,這一個女婿其實並不好當。
相對於別人的回答,疼愛憐惜和愛慕。。。。。。妙姐兒看過以後,再遞給朱宣,對著小鄭將軍略一注目打量,這就站起來。兩個女兒一左一右過來攙扶,環佩聲響中,女眷們隨著老王妃一起退去。
第二年的春天,老王爺的愛女福慧郡主招贅鄭將軍的幼子小鄭將軍鄭天楷為夫,親事極盡奢華,堪稱封地之最。
四月裏成親 ,同年的六月份,朱宣攜著老妻幼女孫子們,在次子毅將軍的陪同下進京,隨行的還有送父母親的雪慧,返京的第二個媳婦顧冰晶,第三個媳婦康寧,有孕在身的第四個媳婦郭水靈,還有他的小女婿鄭天楷;同船的還有來參加福慧親事的端慧和齊文昊。
“五弟,”毅將軍出現在船艙口,喊上鄭天楷一聲。自成親後,這小女婿就成了五弟,鄭天楷走出來,聽著二哥交待:“剛才人來報信,長公主和老侯爺在碼頭上候著接呢,皇上旨意,命何大人代他來接,你一會兒伴著父母親下船,前後照看著些。”
鄭天楷應一聲:“不勞二哥吩咐。”看著毅將軍再走過去,鄭天楷回到船艙裏,對父母親說這件事情。想一想四位兄長,成親前說話一個比一個狠,訂下來親事以後,毅將軍就私下裏說過:“要是變了心,我就給我妹妹再找一個。”
五弟鄭天楷一笑,成過親後幾個哥哥一個比一個親切,離噓寒問暖都不遠。把話告訴嶽父母,朱宣聽過以後,對妙姐兒道:“你要好好裝扮才是,你的淘氣親家都在碼頭上。”
妙姐兒對著朱宣糾正一下:“也是表哥親家,幾年沒有見,一會兒碼頭上,表哥別說亂說淘氣。”再看一旁坐著的福慧,對著她從上到下看一看:“換那件百蝶穿花的衣服去,這鞋也換下來。”
倚在窗口正貪看景致的福慧擰一擰身子:“我身上這衣服挺好,不是說都是親戚,為什麼還要換。”
鄭天楷趕快過來攬一攬妻子:“一會兒見親戚,好生打扮一下,不是更好。”連哄帶勸,把福慧郡主弄去換衣服。看著她換過衣服,丫頭送上明珠絲履來,福慧郡主還要說一句:“這鞋頭上的明珠大些,我喜歡小的。”
不入豪門不知道,鄭天楷看著妻子孩子氣,想一想自己剛成親時。隻知道王府園子大擺設好,成親以後由福慧身上才算是明白她到底有多少東西。家常在房裏穿的一雙絲履,不是鞋頭上一雙明珠就完事,從鞋頭到鞋幫,依著她喜歡綴的全是珍珠,猛一看時,還以為是件擺設的珍玩。
“你這衣服我也不喜歡,你也換換吧。”福慧郡主再看看鄭天楷,身上一件青色暗紋的衣服,嘴裏也說一句。
鄭天楷再為福慧理一理衣服,道:“我這衣服是父母親才給做的,就是為著見親戚們穿的,又換什麼,倒是福慧,今天真好看。”
福慧郡主笑一笑,再道:“京裏親戚多呢,一會子咱們到了家,父親不說,你隻陪我和母親在房裏就行,外麵人多氣味不好,還有二哥呢,對了,你再多照看一下四嫂,四哥不在,你要多看著些才行。”
“我知道,你陪著母親在房裏坐著,看著母親累了,就擋一下親戚們,不然你就讓人喊我去。”鄭天楷成親不過三個月,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心裏除了對嶽父母,舅兄們一切人都覺得有威懾以外,妻子卻是嬌憨的不行,不似父母親阻攔的時候說的:“一定嬌氣,你能侍候多久。”
福慧極其嬌憨,有什麼事情就去找父母親拿主意,其實自己心裏有主意。鄭天楷對妻子已經是小有了解,福慧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倚在母親身上,慢聲細語:“福慧不知道的呀。”所以要問父母親。
馬上要會一堆親戚,鄭天楷一直想說的一句話這就借機說出來:“你也是大人,有什麼事情要幫著母親拿主意才好,不要當著親戚事事指著母親幫你說話,母親坐了一路的船也是勞累的。”
福慧郡主抿著嘴兒一笑,這才細聲細氣地道:“問父母親,他們高興才是。”這就轉身往外麵去,隻餘下鄭天楷愣了一下,啊?原來卻是這個意思。可是想想自己,卻不能這樣。嶽父有話問,嶽母要回話,自己還是要有主意才行。
由船上可以看到碼頭上不少人在,鄭天楷隨在嶽父身後,福慧扶著母親,走到甲板上來。岸上的人越來越近,麵龐可以看的清楚。妙姐兒笑吟吟,高陽身子還好,秀珠隻是招手,還有一位親家顧夫人也是滿麵笑容。
在他們身後是一行人,這是奉旨前來迎接的何大人一行。南平老王爺進京,皇上格外優遇,這是長公主的親家,皇上即命何大人來接,何大人覺得這太過禮遇,勸諫無效,不得不來。
毅將軍看著人把四塊跳板都搭好,這才請父母親下船。再目視顧冰晶,看到她去照顧四弟妹,這才把眼睛再轉過來,喊一聲:“晴姐兒,照看你母親下船,讓她慢著些兒。”康寧郡主已經活蹦亂跳的下了船,晴姐兒對著二叔嘟嘟嘴:“母親快著呢。”
“那你也去吧,”毅將軍一笑,康寧跟著父母親後麵就下去,也不用人扶。此時朱宣夫婦和長公主夫婦見過禮,康寧郡主就從婆婆身後露出麵龐來:“媽,我也回來了。”撲在母親懷中的康寧喜笑顏開:“想我不想,”再從母親懷中露出臉來看父親:“父親想我不想?”
齊伯飛和長公主一起無奈,長公主道:“我的外孫女兒呢,我隻想她。”齊伯飛找外孫:“我的兩個外孫呢。”
晴姐兒來看外祖母,看著母親使眼色:“不許亂說話。”高陽公主給了幾年沒見的康寧一下子,抬手輕拍在她肩頭上,笑罵道:“我都知道,你不給孩子嫁妝,”摟著晴姐兒對齊伯飛道:“她不給,外祖母外祖父給你。”
鄭天楷第一次來京,陪著嶽父會過何大人,再看過一切來接的人,自己在心裏笑一笑,這親事成的,來接的人不富則貴。北平老王爺還沒有進京,聽說朱宣回京,也命自己府裏的人代他來接,別的人如靖海王、吳王處都有人來。
皇帝顧念朱宣剛下船,命他明天再進宮。碼頭上見過以後,何大人先行回去,後麵亂了一陣子,才是接風的人各自上車馬,往南平王府裏來。
在京裏主中饋的是顧冰晶,她是一直照看有孕的胖妞兒,指著康寧是不中用。好在康寧郡主在母親那裏不得意,看著她隻摟著晴姐兒,父親隻拉著兩個兒子,康寧郡主再回身來找胖妞兒:“還是我來照看你呢,在船上的時候我就說過。”
見過一切人的康寧郡主回身來照顧胖妞兒,看到她站在馬車旁,身邊卻是多了兩個人,這是楊姨娘和跟的一個人。康寧郡主明白,趕快再道:“我找我的馬車去,等到家裏,我照看你呢。”無事忙這一會兒沒有人搭理,自己去找馬車去。
楊姨娘這才抹著喜悅的眼淚,對胖妞兒低聲道:“我求著老爺帶我來,這一會兒人亂,還能見你一麵,等你回到王府去,我是不能去。”
原想著偷偷看一眼也就行,來到碼頭以後看到人這麼多,楊姨娘又動了心思,趁著人亂見一見也好。覷著有孕的胖妞兒,當然是下船就往馬車這裏來,楊姨娘在人堆裏走的飛快,趕到這裏來見,還生怕讓別人看到,會說胖妞兒有這不體麵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