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宣不張嘴,把這隻不安分的手扳下來,再板起臉來道:“你這個孩子,哪有這樣看人的,這樣都是相馬。”看馬的牙口才這樣扳著看。
竊笑的妙姐兒笑完了才道:“我要喊馬當表哥。”朱宣看看自己的劍:“我的劍就叫妙姐兒。”夫妻一來一回,算是一個平手。
“地底下給我幾匹馬,要大的也要小的,”妙姐兒想一想自己地底下的日子,朱宣卻聽著大樂:“給你一群馬,不過你隻有一個表哥。”
房中老夫妻在絮語,房外朱睿帶著弟妹們走過來。丫頭們悄聲擺手:“老王爺知道要來,早就說過,他在同老王妃說話,就不必來。”
這一行人還是看一看房中貼在一起的那一對身影,這才轉身往外麵去。福慧手裏牽著自己的大孩子,鄭天楷抱著小的那個,兩個人還是和嶽父母住在一起,就往自己的房中去。
“等你老了,也得我抱著才行。”鄭天楷對著福慧說一句,福慧撇撇嘴兒:“這倒還不知道呢。”鄭天楷取笑道:“你幾時是知道人。”
齊文昊和端慧在院外告辭,兩個人一起回家去,想著房中那一對父母,再說著家裏的一對父母:“母親病了許久,明兒你再去墳地上看一看才是。”這是齊伯飛讓兒子去看看:“一切都弄好,讓你母親安心地去。”
端慧看一看齊文昊,齊文昊看一看端慧,兩個人互相是安慰的眼光。兩位母親看起來都是過不了今年,北風一起,是老人難過的日子。
胖倌兒也是中年人,他身後跟著胖妞兒,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胖妞兒問出來:“你想去看看母親,我陪你再去。”
“不用了,”胖倌兒負手道:“有父親陪著呢,我們去打攪什麼。”胖妞兒推他一把:“明兒一早來,我陪你來。”
中年的胖倌兒是沉穩許多,臉上還是有股子調皮勁兒,這調皮勁兒和沉穩混在一起,有時候他習慣性的愛晃一晃腦袋的時候,朱睿和朱毅都要笑。
聽著胖妞兒說過明兒陪著來的話,胖倌兒又習慣性的晃一晃腦袋:“明兒來。”身後不遠的毅將軍先笑了一下,看著腳下是石子路,有一些地方石子鬆動在一旁,毅將軍扶一把顧冰晶:“看著腳下,這又是哪個淘氣孩子做的事情。”
顧冰晶不肯告訴毅將軍:“家裏的事情有我呢,你外麵的事情我也不問。”毅將軍好笑一下:“外麵怎麼了,讓你省省心還不好,我外麵沒有偷生兒子,這樣的年紀你可以放心了。”
“那就不好說了,有人七十還生子呢。”顧冰晶也同毅將軍打趣一下,毅將軍也是奔五十的人,顧冰晶含笑看著依然是英挺的丈夫,小聲地問一句:“是不是?”
毅將軍一句話就砸過來:“我倒是想生,你有那能耐才行。”顧冰晶笑眯眯地跟著毅將軍往後麵去,一麵說媳婦:“自你說過兒子,媳婦們就好的多。”
“不好老子還踹他們。”毅將軍哼一聲:“要造反嗎?我還在呢。”顧冰晶再笑容滿麵跟上一句:“可不是有你。”管孩子,還得要毅將軍。
康寧流連月色,拉著朱閔不肯回房:“陪我坐一會兒,”朱閔讓孩子們先回去,和康寧在水邊坐下來,看著她這才是憂愁,朱閔也安慰道:“嶽母的病不妨事,醫生不是都說了。”
“你明知道醫生也說假話,”康寧一句話就把朱閔頂回去,對著那河水隻是憂愁:“太後去了,少了人疼我,太上皇又去了,我都不願意進宮。要是母親也去了。。。。。。”
朱閔趕快安慰:“不是還有我。”康寧郡主長歎一聲:“是啊,可你比不了母親,也不是母親。”康寧突然說出來的一句成熟話,讓朱閔隻是笑:“還以為你今生今世長不大。”
“自太後不在,我就長大了,”康寧郡主對水輕歎,人和事之摧殘讓人很快要長大。看一眼婆婆院中,康寧還是憂愁:“婆婆身子總是不好,要是婆婆不在,以後你欺負我,找誰說理去。”這是康寧郡主的憂愁。
對麵水邊坐著的是朱睿和雪慧,在談論著母親的病情。雪慧幽然長歎:“我母親去的那一年,婆婆就此身子不好,人都說我母親勾的。”雪慧自己都覺得有理,母親無事就要來和婆婆說上一會子話,或是拌上幾句嘴。
姚夫人笑逐顏開回家去,那就是好生生說話;氣呼呼回家去,就是又拌嘴了。拌嘴的事情很多,從如何管孫子,到孫子對著誰親一些,妙姐兒和陶秀珠都能拌得起來,要是高陽公主也來,那局麵比較火爆,兩個親家對一個,妙姐兒這個時候就要讓人出去:“喊老王爺來。”這是在我家。
“人老了象孩子,”朱睿也是一笑,對雪慧要說另外一件事情:“父母親說讓福慧以後出去住。。。。。。”
雪慧這就打斷:“那怎麼行,得在家裏住。”留著小姑子在家裏,也是雪慧和顧冰晶給媳婦們做的表率之一。
“是啊,”朱睿寬慰地道:“出去怎麼能住得習慣。”想福慧妹妹到生了孩子,還是梳頭要去找母親。鄭天楷則抱著孩子在後麵跟著。
這就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存在:“先要說服父親才行,再者福慧願意出去住嗎?”雪慧這樣問出來。
“父親那裏,我同他說,”朱睿這樣道:“福慧那裏不用管她。”這位長兄就這樣安排這件事情。妹妹福慧是父母一直就嬌養著,朱睿想想福慧自己出去住,一定是不習慣。
“朱睿,”雪慧突然喊上一聲,見朱睿轉頭,突然忸捏起來。朱睿微笑道:“什麼事情要問我?”
雪慧還是問出來:“在你心裏,愛我幾分?”
少年的一場情事,雪慧還是放在心中,此時周圍寂靜,花也入夢,雪慧一時情動問出來這句話。
“不知道,”朱睿一笑,看著雪慧白了麵龐,道:“傻孩子,這是傻話。”膝下四個兒子,雪慧還能問出來這句話。朱睿更關心的一件事情:“再沒有孩子,你倒隻想著這個。”
南平王朱睿站起來拂袖,漫步往房中去。王妃雪慧跟在身後:“生個女兒也養在家裏嗎?”朱睿回身道:“是啊,也養在家裏。”
雪慧笑眯眯:“那倒也不錯。”媳婦是別人家裏出來的,女兒卻是自己的。
第一場北風起來的時候,醫生川流不息地出入南平王府。朱宣自少年時就早起練功的習慣,這就不在。他****握著妻子的手坐在床邊,看著她老去的容顏,這孩子要離我而去,先行一步了。
“喊天楷和福慧來。”妙姐兒對著朱宣輕輕說一句。朱宣招手命別人都退去,隻留下福慧和鄭天楷。
福慧郡主自母親病後,就****哭泣,此時更是流淚。聽著母親輕聲道:“你的房子早幾天就讓人去收拾了,我先去,表哥後來。”睡著的妙姐兒用眼眸對著朱宣看一看,朱宣柔聲道:“那是當然。”
“等你父親也來了,你們就搬出去自己住吧。人無千日好,花無千日紅。”在自己臨去以前,妙姐兒說出來這十個字,再吃力地轉過麵龐來對著朱宣艱難地露出笑容:“讓他們搬出去。”
房外的媳婦們聽著母親說出來這句話,都是驚呆了。母親從來看著定心丸吃足了的樣子,對著兒子媳婦從來是慈母,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讓媳婦們都愣住了。
兒子們和福慧端慧隻覺得母親這話不吉利,把父親也去的話也說出來。端慧郡主淚流滿麵,想著老人說過的話,行將要去的人說話最靈驗,看一看父親坐姿依然是筆直,難道父母親。。。。。。
“端慧,”房中又是一聲輕喚,端慧郡主趕快進來,妙姐兒再對著女兒笑一笑:“你要好好的。”然後眼睛去找兒子們,再看看媳婦們,再看看孫子們。手指輕輕動一動:“胖倌兒。”
朱恒走過來床前跪下來:“我在這裏。”妙姐兒看一看胖倌兒,再看一看朱宣:我是一個女人,沒有體力也沒有過人的能力,此生此世,趨吉避凶,避弱忍強。。。。。。最後唇邊露出來一絲笑容,妙姐兒緩緩閉上眼睛。
房中一片大哭聲,麵上有淚的朱宣負手立於床前伏身看了一看,妙姐兒麵色紅潤,唇邊還是那一絲笑容。
家中舉哀停靈,算是忙的不行。朱宣自己站在靈前看著人燒紙人紙馬:“我看著燒才放心。”一麵手指著:“先燒個小的給她,再燒那個大的。”朱宣自己看著人一通燒下來,兒子們在旁邊也不敢攔著。
這是妙姐兒病的時候,朱宣就讓人去紮好的,此時停靈在靈堂內,往外麵去報喪,朱宣先指使著人燒這些不是此時燒的東西。
一通燒完,朱宣自己去看妙姐兒的衣服首飾,一一地挑出來她最喜歡:“這些陪著一起下葬。”然後再挑出來自己最喜歡的:“也一起下葬。”
兒子們跟在後麵不敢說話,不知道父親這是怎麼了。隻有胖倌兒淚流滿麵,象是心裏明白幾分。
“父親的劍,”胖倌兒流淚把劍遞過來,朱宣接過來看一看:“也一起下葬。”前後折騰了兩個多時辰,朱宣才算是安靜下來。
晚飯他就跑到靈前去吃,舉起筷子先對著靈床上的妙姐兒讓一讓道:“你先吃。”身後兒子們再也聽不下去,毅將軍上前來跪倒哭道:“母親已經去了,父親不必如此,母親的魂靈兒也不得安生地走。”
“你胡說,她還沒走呢,人走了為什麼停七天,其實還在家裏。”朱宣抬起來一腳踢倒毅將軍,讓兒子們坐下來:“在這裏陪著吃飯,不然就滾開。”
王府裏的人都說老王爺神智是不清醒了。這頓飯就在靈前吃過,朱宣也不回房去,還是讓人喊過鄭天楷和福慧來。
朱睿這一次不肯讓父親單獨會他們,也跟著走上來跪倒:“兒子也想著母親未走,有話稟父母親,有我在一天,妹妹要留在家裏才行。”
朱宣這一次改了口,對著福慧和鄭天楷慈愛地道:“我和你母親以前是覺得對不住你,把女兒留在家中,沒有在你們家裏呆過。所以才有此話,讓你們以後可以另過。如果你哥哥們留你們,那還是你們自己拿主意。”
胖倌兒在一旁一直注目,見到父親臉上麵色紅潤上來,趕快走過來扶住他。朱宣擺一擺手:“不用。”再看一看靈堂內的兒孫們,朱宣隻含笑說一句:“我現在追你母親去,還是來得及。”
“父親,”福慧和胖倌兒一左一右地喊住朱宣,兩個人都是淚眼模糊:“還有什麼話要交待?”朱宣想一想道:“記得我和你母親要同棺,不然就是不孝子孫。”
福慧郡主和胖倌兒一起點頭,再喊哥哥們和姐姐。朱宣最後再看一眼,這才微笑道:“我也要去了。”
這一年的冬天,沈氏王妃病逝,朱宣是無疾而終。停靈過後棺材送到早就點好的墓穴上安葬。墳前香燭嫋嫋,朱睿帶著弟妹們跪拜過起身。想想父母親一前一後離去,朱睿歎氣道:“明年春天再來,一定是發連理枝。”
兄弟幾個人對大哥的這話都是深信不疑,胖倌兒戀戀再回頭看一眼父母親的墳墓,對小妹妹福慧道:“我們回去吧。”
一行車駕在夕陽中離去,不時回頭來看著這一處。。。。。。。(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