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8章 三個裏程碑式的人物(4)(1 / 2)

不錯,就其精神實質,馮誌來當年的“半社會主義”概念完全可以說與今天我們常掛在嘴邊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如出一轍。馮誌來了不起也就在於此。要不然,他這麼個小人物也不至於成為毛澤東所言的“兩個半包產到戶理論家”之一而載入中國農村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特殊史冊。

30多年前中國社會正處在一段災難的曆史階段,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對什麼是社會主義、怎麼進行社會主義有著很多迷茫和混亂的理論與實踐,致使社會民生危機四伏。義烏人馮誌來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始了對真理的重新探求,他生活於社會底層,對農民和百姓生活有切膚之感,當然對社會上刮起的極“左”風所帶來的災難性後果有更深刻、更直接的了解。他從祖先駱賓王那兒繼承了剛正不阿的血脈,又從同族叔伯馮雪峰身上學到了獻身真理的勇敢精神,故而他孜孜不倦地在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條件下,向畢生所摯愛的黨投出了一部驚世的諍文--

“我黨近來犯了主觀主義、急躁冒進的毛病,非但在生產力不能為農業提供成套農機的時候,實行了全盤合作化,而且還利用加重糧食征購,平調農民財產的手段來發展工業,從而使生產力和生產關係的統一遭到破壞。”

那麼出路何在?

“我認為包產到戶確是一條相對的唯一出路。有人認為這是資產階級路線,是資本主義複辟,是恢複小農經濟,是單幹。我說這是十足的裝腔作勢,借以嚇人。誠然,包產到戶實質上是單幹,是搞小商品生產。但它是在中華人民共和國、無產階級專政下的單幹和小商品生產,它是在土地國有的前提下的單幹和小商品生產。這難道和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的小商品生產一模一樣嗎?難道有人看到自己的父親有鼻子,就認為有鼻子的人都是自己的父親嗎?

“應該得出結論: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實行屬於社會主義範疇的包產到戶和小商品生產,允許農民獨立經營,允許為他們服務的商販和手工業的獨立經營……這樣做,是完全從中國現階段生產力出發,完全是為了調動農民的勞動自覺性,完全是為了解決六億人民的吃飯穿衣問題,完全是為了抑製農村高利貸苗頭、防止階級分化。這是六億人民的呼聲!中華民族的呼聲!是鞏固工農聯盟和人民民主專政國家所絕對必要的!”

聽,中國人民聽到了嗎?

啊,義烏人,我好為你們感到自豪!想象你們在30多年前,就有人站出來為你們後來所進行的包產到戶、發展小商品市場而大聲疾呼!智慧的哲人總是先知於別人。在激動地讀著馮誌來當年寫下的《半社會主義論》原稿時,我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著,假如曆史允許有一種這樣的假設--當年義烏人就按照馮誌來所疾呼的“包產到戶”、搞小商品市場,那今天的義烏是不是就可以同新加坡比個高低了?假設毛澤東同誌也聽進了馮誌來的一聲疾呼,後來的“文革”是不是就可能避免?整個中國的發展是不是比現在要強上10倍20倍呢?然而,我們假設的一切都沒有在現實生活中發生。倒是馮誌來這位不屈的硬漢子做了一件書生氣十足的舉動,最後落得自己的幾十年苦役,而且還激怒了毛澤東,牽連了馮雪峰……

1962年4月底的一天,就在《半社會主義論》完稿一周之時,馮誌來滿懷壯誌,帶著口袋中僅有的農業局補發的160元工資,踏上了北去的列車。當然,他的身上還有最重要的東西,那便是他幾個月嘔心瀝血、幾經易稿寫出的《半社會主義論》文稿。為了能讓最高層的決策者和輿論界重視,他特意抄了三份,每一份前麵都附了一個便箋,上麵引用了文天祥就義前的名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以表骨鯁在喉、一吐為快、不計生死的壯誌。兩天之後,他來到北京前門的一家小旅館住下,隨即分別將文稿送至中共中央、《紅旗》雜誌和人民日報社。

“你?一個獸醫竟大談政治?”在中共中央辦公廳的信訪處,一位年輕幹部不屑一顧地掃了一眼馮誌來遞上的文稿,然後不無輕蔑地說,“下麵刮‘五風’的情況,中央已經知道了,你就去幹好自己的工作,啊?”

馮誌來望著那張十分幼稚、又一副裝腔作勢的臉,心頭頓湧無名之火,可他又能再說什麼呢?馮誌來當時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位中央辦公廳信訪科的“跑腿”,就是後來在“文革”中出盡風頭的戚本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