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遺產竟然是一座燈塔(3 / 3)

他四處張望,尋找著可以停靠的地方,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束光。

在半空中亮起的光,明亮耀眼,照耀著海麵,泛起粼粼波光,宛如一條鋪著黃金的道路。

池故淵心裏倏地一動,他開著船,朝那條金色的路駛去。

慢慢駛近了,他才發現那縷光是從燈塔上發出來的。

高高的燈塔矗立在島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忽地,從池故淵內心深處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呼喚:回家,回家吧。

池故淵像魔怔了一般朝著那束光駛去,但他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開去的方向是遠人島,連忙掉了個頭,卻“砰”的一聲撞上了冒出海麵的礁石。

船失去重心,朝一邊傾斜過去,池故淵大叫著,整個人被甩出去,落入海中。

冰涼的海水浸透著他的每一寸肌膚,池故淵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又忽然地亮了起來,燈塔發出的金黃的光穿透海麵,將海底照得亮如白晝。

在一片金燦燦中,他又看到了那個少女,奮不顧身地朝他遊來。燈塔像是為她劈出了一條狹長而明亮的路,她順著那條路來到他身邊。她的身子在水中十分柔軟,如一條輕快的魚,她精致的臉龐在光的照耀下越發靈動美麗。

小魚拉著池故淵往上遊。

他們終於浮出了水麵,池故淵大口地吸氣喘氣。

小魚將他帶回岸邊,池故淵在沙灘上四腳朝天地躺了一會兒,頭頂是那高高矗立的燈塔和滿天璀璨的星空,是他在紐約不曾看到的靜謐美好。

但是池故淵依然想念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紐約,他已經恨死這個四麵環海的遠人島了,讓他在兩天之內就溺了兩次水。

“小魚,你會開漁船嗎?”池故淵問。

小魚搖頭。

“那你知道怎麼去海的另一邊嗎?”

“大家平常都坐客船。”

“那你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嗎?”

“我已經去過了。”小魚以前偶爾也會跟隨爺爺外出辦點事情,但她不適應城市熙熙攘攘的街道和帶有霧霾的空氣。

“我是說更遠更好的世界。”池故淵坐直身子,開始循循善誘,“故淵哥哥住在一個叫紐約的地方,那裏是世界金融中心,是繁華的大都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遠大理想和目標,並為之奮鬥著,那裏的生活,每一天都被填充得滿滿當當,除了這些,還有最舒適的環境和最好喝的香檳……”

小魚聽得懵懵懂懂,搖搖頭:“可我還是喜歡遠人島,喜歡這裏的一切。”

“你的目光太短淺了,終其一生被困在這個沒出息的島上,不是很可悲嗎?”池故淵看著小魚一頭在光的照耀下越發紅豔的卷發以及精致的五官,“你這麼漂亮,完全可以靠臉蛋吃飯。”

“故淵哥哥,你一定要離開嗎?”小魚問。

池故淵點頭:“我應當是華爾街揮金如土的金融巨鱷,這座小島無法施展我的才華和抱負。”

小魚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什麼是金融巨鱷?是一種鱷魚的名字嗎?”

“簡單來說,就是掌握著驚人的財富,勢力強大,逢投必贏。”

“要那麼多錢做什麼?”小魚不解。

“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難道不是靠錢維係嗎?錢能買來幸福,買來健康,買來數不盡的快樂,當然是越多越好。”

“小魚覺得不能,在遠人島,錢這種東西是很少見的,大家更喜歡以物換物,雖然不是那麼富有,但大家都活得很開心。”

“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我的世界,你不明白巨大的財富能給你帶來多少快樂,你沒有經曆過,所以不懂,簡單來說,你現在就是隻井底之蛙。”

小魚並沒有因為池故淵的嘲諷而感到生氣,她站起身來,麵容平靜:“你跟我來。”

池故淵滿腹疑惑地跟在小魚身後。

小魚走進燈塔,裏麵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她摸到擺放在門旁的手電筒,亮起燈,沿著旋轉的鐵皮樓梯往上走。池故淵累得氣喘籲籲,小魚的體力卻出奇的好,爬到燈塔頂也不見半點喘氣。

她推開門,燈塔頂部竟有間臥室,擺著床、桌子、椅子和書架,那照射到海麵明晃晃的光便是從架在窗台上的燈發射出來的。

臥室裏還有一扇門,通向的是設備間,裏麵有台巨大的柴油發電機,發出嗡嗡聲。

“這裏便是爺爺工作的地方,他晚上在這裏過夜,守著燈塔,給發電機添加柴油,以防燈滅。”小魚指著燈塔上的燈,“燈塔是給人回家的希望,漁民們隻要看到它,便不會迷失方向,池家世世代代做著的,便是這樣一份偉大的事業。”

“既然你那麼喜歡燈塔,為什麼你不來守?”

小魚突然紅了眼眶,一雙異瞳瞪得頗大:“守燈塔是祖上傳下來的榮耀與使命,小魚畢竟不是真正的池家人。”末了,她又補充道,“小魚的使命是帶你回家,而你的使命,是守護燈塔,迎接回家的人。”

池故淵聽得頭疼,環顧屋子一圈,要是讓他在這座燈塔上沒日沒夜地待下去,他非瘋掉不可,他發起脾氣來:“燈塔這種東西隨著時代的發展難道不是應該被淘汰嗎?現在的造船技術那麼發達,完全可以使用雷達以及其他通信設備,還要這破燈做什麼?好吧,就算它有象征意義,但是需要耗費一個人的一生守在這裏嗎?更何況我還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在這個島上浪費的這兩天,我在美國能談成多少筆上億元的生意嗎?這些你們能耽擱得起嗎?”

池故淵一番炮語連珠,越說越生氣,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父親和爺爺的關係那麼僵了。

小魚似乎被嚇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池故淵,然後緩緩流下兩行清淚。

“別哭了!”池故淵抓狂得手上青筋暴凸,“一天天就知道哭哭哭,講點道理行不行?我真的沒精力跟你們在這裏瞎折騰浪費時間,我一定要回America(美國)!”

池故淵氣得踢了旁邊的床一腳,沒想到床還挺硬的,腳趾一陣生疼,他強忍著疼痛,又強調了一遍“America”,然後故作淡定地板著臉走出去。

走到樓梯時,池故淵才終於疼得忍不住麵部扭曲,一瘸一拐地跳下樓,越想越糟心。

池故淵拖著濕漉漉的身子沿小路回家,經過陶家,院子裏的狗聽見人的動靜開始狂吠不止。池故淵本來心情就煩躁,現在還被狗一個勁兒地叫喚,更是怒火中燒,朝狗回罵道:“汪你個頭!煩不煩!信不信我把你狗頭給剁下來!”

裏麵的狗叫得更大聲了,池故淵還在不停地罵著“死狗、笨狗”之類的話。

突然間,一隻哈士奇從院子裏跑了出來,池故淵看見那團凶神惡煞的黑影嚇得連忙拔腿就跑。

哈士奇緊緊地追在他身後,他嚇得臉色慘白,大叫著在夜幕中奔跑,連忙跑進了爺爺家的屋子裏,他還來不及關上門,哈士奇就撲了上來,咬住他的小腿。

池故淵慘叫一聲,越是掙紮,哈士奇就咬得越厲害。

“小哈!”被吵醒的陶林及時出現在池家。

哈士奇見到陶林,變得溫順起來,鬆開嘴,搖搖尾巴跑到陶林身邊,鑽進他的懷裏。

陶林抱著哈士奇走近池故淵:“池大哥,你沒事吧?”

“沒事才怪,已經被咬了。”池故淵卷起褲腳,小腿肌肉處已經被咬出了血。

陶林看了看他的傷口:“小哈注射過疫苗,我之前也被咬過,這點傷不礙事的,我幫你消毒一下就可以。”

“不行,必須打狂犬疫苗!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的話,不就成為紐約最短命的金融家了!這是曼哈頓的一大損失!”

“村長夫人是醫生,她那裏負責打疫苗,我天亮帶你去吧。”

“不行,必須現在!”池故淵斬釘截鐵地說道。

“被咬之後的24小時以內都是最佳治療時間,現在大夥都睡下了,總不能把人家半夜吵醒吧?這樣也太不禮貌了。”陶林感到為難。

“那你怎麼沒想過你要懂禮貌些?不拴狗繩放任狗到處咬人,這樣就是禮貌了嗎?”池故淵氣勢洶洶地質問。

陶林被懟得啞口無言,他想了想,耐著性子:“這樣吧,池大哥,我先給你清洗傷口,距離天亮還有一兩個小時,等公雞打鳴我就帶你去村長家打疫苗。”

池故淵點頭,同意陶林的提議,警惕地看向他懷裏的哈士奇:“它,不許進來!”

哈士奇“汪”了一聲,池故淵嚇得向後磕在桌角上。

陶林憋住笑意,將哈士奇抱回家,鎖在狗舍裏,從家裏拿來醫藥箱,攙扶著池故淵坐到凳子上,將消毒酒精倒在傷口處。

池故淵疼得齜牙咧嘴,小腿抽搐著:“你能不能輕點?”

“不好意思啊,我是個粗人,習慣了。”陶林抓抓腦袋,憨憨一笑。

小魚進屋時便看到這莫名有些曖昧的一幕,池故淵一隻腿搭在小板凳上,陶林正蹲著身子在摸他的腿?

小魚走近一看,才發現陶林是在給池故淵上藥:“這是怎麼了?”

“小哈不小心把池大哥的腿給咬了。”陶林回應道。

池故淵還在氣頭上,把頭轉向一邊,不去看小魚。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輕紗,淡青色的天空綴著幾顆稀落的星星。

小魚從爺爺的房間裏拿來一根拐杖,遞給池故淵:“這是爺爺用的。”

池故淵覺得自己再凶她就顯得有些小肚雞腸了,於是他接過拐杖,拄著拐杖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清晨的遠人島朦朦朧朧的,仿佛剛從迷霧中蘇醒,空氣清新,晨霧夾雜著海風撲在臉上濕漉漉的,田野若隱若現,一片鳥語花香。

但池故淵一路上無心欣賞美景,由陶林帶著終於走到了村長家,他像昨天找船長一樣,“砰砰砰”十分不客氣地敲著門,不耐煩道:“怎麼這個島上的人都這麼懶,天亮了還不起床?”

陶林聳聳肩:“大清早的享受懶覺多好。”

“不思進取!”池故淵深深地感受到了什麼叫三觀不合,他加大力道敲打著門。

村長和夫人被敲門聲驚醒,連忙披上外套出來開門:“什麼事?”

池故淵指了指自己的小腿:“我被狗給咬了,急需打疫苗。”

“你是我們島上的人嗎?”村長忽然眯起眼,幽幽地問。

“什麼意思?”池故淵困惑。

“疫苗隻能給島上的人打,你如果願意做守塔人,那麼你便是遠人島的一分子,才有資格打這個疫苗。”村長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池故淵立刻聽出其中脅迫的意味,憤憤道:“太無恥了吧?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好,既然你不給我打是吧,那你起碼讓我離開這座島!”

“你父親沒跟你說打賭的事情嗎?”村長問。

池故淵困惑:“什麼打賭?我手機丟海裏了,沒法聯絡他。”

“這樣啊。”村長掏出手機,給池故淵看電子郵件,大意是池故淵的父親池鑫當年跟池大爺表示從他這一代起,不會再有傳承燈塔的想法,而池大爺堅信池故淵的血液裏一定湧動著守護燈塔的熱情,有朝一日一定會心甘情願地留在遠人島,於是兩人打了賭,讓池故淵在島上守一個月的燈塔,如果他最後決意要離去,那麼全村人不得有任何反對意見。

村長在池故淵來到遠人島後,便聯合全島居民說服他留下,發現這招無用後,不得已給池故淵的父親發了郵件,要他履行當年的諾言。

池故淵感到絕望,抱頭抓狂,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讓我待在這個島上一個月我會瘋掉的!”

村長皮笑肉不笑道:“當然我們也不是強盜,所以尊重你的意願。”

池故淵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

村長又說道:“你如果實在不願意接受一個月的守塔諾言,我們也不會真把你綁到燈塔上,你要走隨意,但我先聲明,島上所有船都不會租借給你,還有狂犬疫苗,我們也不提供,你自己想辦法。”

不給船、不給打疫苗,這簡直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池故淵咬咬牙,隻得先臥薪嚐膽:“好,我就待一個月,一個月後我若是要走的話,你們必須遵守諾言送我出島!”

“當然,我以村長的名義向你保證。”村長嘴角上揚,帶著笑意,他拿來一張紙,立刻在上麵寫了保證書,“在這裏簽個名,我這就給你安排打疫苗。”

池故淵懷著一顆忍辱負重的心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村長夫人剛給池故淵打完疫苗,牛大爺便哭天喊地地跑了進來,一見到村長就大聲哭訴:“村長,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牛大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述:“我的漁船不知道昨晚被哪個小兔崽子給偷偷開走了,撞在了礁石上,破了個大窟窿,請您一定要為我揪出這個人!”

池故淵聽到這話,頓時煞白了臉。

小魚看向池故淵,似乎想指證他便是昨晚偷了牛大爺船的小偷。

池故淵朝小魚各種眨眼努嘴,示意她不要開口。

但小魚還是將他揪了出來:“報告村長,這件事情是故淵哥哥幹的。”

池故淵扶額歎息。

小魚一臉誠實,漂亮的異瞳裏閃著純潔無瑕的光:“故淵哥哥,要敢做敢當。”

池故淵隻得承認:“確實是我幹的。”

“你這個壞家夥!那艘船可是我最近才翻新過的,補個窟窿起碼得花好幾百哩!”牛大爺站起來就要去打池故淵。

池故淵連忙躲到小魚身後:“不就是幾百塊嘛,我賠你就是了!”

他銀行卡裏存著的可是超九位數的餘額,幾百塊錢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事實證明,池故淵還真的賠不起!

他絕望地發現整個島上竟連台ATM取款機都沒有,更別提銀行了!他本來打算借陶林的手機登自己的微信號或者支付寶轉賬,卻發現這裏的人要麼以物換物要麼現金交易,壓根兒不支持線上付款!

天啊,我真的還活在二十一世紀嗎?池故淵懷疑人生地感歎,從小在金融中心長大的他完全想不到世界上竟然還存在著這般落後原始的地方。

池故淵在爺爺家裏翻箱倒櫃,連一枚硬幣都沒找著。

小魚東拚西湊拿來五十塊錢:“故淵哥哥,這些是我攢了十年的零花錢。”

“十年攢了五十塊錢?”池故淵感到匪夷所思。

“嗯,牛大爺家修船的錢我們可以一起慢慢還。”小魚露出天真純潔的笑容。

“怎麼還?”

“出海捕魚啊。”小魚甜甜笑道。

池故淵被小魚的笑容迷惑了會兒,但很快鎮靜下來。他不知道的是,接下來的一個月,將完全顛覆以往富埒陶白的生活,活成了一出金融巨鱷“下海”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