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吃醋了,怎麼都哄不好的那種(3 / 3)

小魚好幾次試著抽回手,但都被池故淵死死地拽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小魚心軟,舍不得放開。

陶林經常沒事就過來看小魚和池故淵,他看到兩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感到不悅,對池故淵說道:“池大哥,要不我來教你吧,婭茹的遊泳就是我教的。”

池故淵撥浪鼓般搖頭,他能看出陶林對自己存有一絲敵意,讓陶林教,不等於自尋死路嗎?

池故淵跟牛大爺請了一天假,和小魚還有陶林去看傳說中的小海。

他從燈塔“下班”回來後,特意用發膠在鏡子前捯飭了很久,整齊往後梳的頭發,加上胡子刮得很幹淨,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拋開破舊的衣裳不談,單看這張臉,似乎在紐約那個貌比潘安的公子哥兒又回來了。

小魚在池故淵房間門口催了好幾遍,等他打開門,小魚看到突然變得精致的他有些訝異:“不是去見小海嗎?為什麼還要弄頭發?”

“正是因為去見小海,所以絕對不能輸。”

小魚搖搖頭,有些不解。

池故淵、小魚和陶林三人上了漁船,清晨的大海在晨曦中慢慢蘇醒,霧氣縹緲,天空還是一片淺藍色,慢慢地氤氳開了一道朝霞,船朝著那金光駛去。

行駛了近三個小時後,一座比遠人島小很多的島漸漸出現在眼前,島上樹木叢生,遠遠地看去好似海上擺著盆翠綠青蔥的盆栽。

三人從船上下來,小魚並不急著去見小海,而是先帶著池故淵在島上轉了一圈:“故淵哥哥,這便是我生活了五年的小島。”

原來她五歲到十歲的這五年裏,是一個人在這樣一座島上度過的,沒有人煙,沒有住所,隻有滿目的綠色,鳥兒從樹林裏展翅飛出,盤旋在空中發出清脆的啼叫,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沙沙作響。

除此之外,隻剩下安靜,像雲端之上,深海之下,那般寂靜無聲。

“這五年裏,你不會感到孤獨嗎?”池故淵感到心疼。

小魚笑笑:“那時候小魚還小,不知道孤獨是什麼,而且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創造快樂有很多方式,用沙子堆城堡、去樹林裏觀察動物、在海裏遊泳……這些都是我的日常,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五年裏,小海一直陪伴著我。”

小魚站到海水裸露出來的一塊礁石上,將手放在嘴巴上,吹了個聲音悠揚的口哨,她水藍色的裙擺隨著風輕輕飄揚,麵朝大海,如神聖高潔的海之女神。

過了一會兒,在小魚眺望的方向,海麵上浮出一個深灰色的魚鰭,它緩慢地朝小魚遊來,眼睛也隨之露了出來,圓圓的,小小的,充滿友善,它向上彎著的嘴角好似在笑。

小魚突然跳入海中,來到海豚的身邊。見到小魚的海豚興奮地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飛濺起的海水濺了小魚滿臉。

小魚並不惱,開心地大笑著,和海豚一同在海裏嬉戲,她像一條輕盈自在的美人魚,在海裏無拘無束,快活玩耍。

“故淵哥哥,它就是小海!”小魚朝池故淵大聲介紹。

池故淵如同開了靜音模式般,大腦瞬間淩亂,半晌,不確定地問了一遍:“你那天來見的小海就是它?”

“對啊,小海已經二十歲了,是個男孩子,十五年前就是它將我從海上救起的,它就像我的初戀。”小魚嘻嘻笑道。

池故淵臉頓時黑了下來,倒不是這隻海豚不可愛,而是搞了半天,原來他吃的是一隻海豚的醋?

每次聽小魚提起小海時,他都抓心撓肺恨不得跟小海來場正麵廝殺,卻沒想到他以為的情敵並不是人,而是一隻海豚。

而且這隻海豚並不討厭他,海豚發出愉悅的聲音,還將海水拍打到他的身上,搖著尾巴像是在討好。

池故淵感到好氣又好笑,他還曾自視甚高地想要練就遊泳的本領跟這位情敵一較高下,但是,他作為一個人類,就算從小便開始學遊泳,怎麼可能厲害得過一隻水中生物?

所以,他是不是可以放棄學遊泳了?

“看來小海也很喜歡你。”小魚甜甜一笑,她回到池故淵身邊,牽起池故淵的手往海裏走去,“走吧,去跟小海玩。”

池故淵剛開始有些膽怯,但被小魚拉著,他慢慢放鬆下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快踩不到底的地方,他有些慌了,忽然從腰部擦過一個滑滑的東西,海豚來到他跟前,咧著嘴朝他燦爛地笑著。

小魚將池故淵的手放到海豚身上。

這是池故淵第一次觸摸到真正的海豚,觸感很奇妙。

海豚像個求抱抱的撒嬌小孩兒,晃了晃腦袋,吸了口海水後噴在池故淵的臉上。

池故淵被突如其來的海水鹹得睜不開眼睛,他抹了把臉。

“我的遊泳是小海教會的,你隻要抱著它,它便會教你怎麼遊泳。”小魚親了親海豚,對著它眼睛下方的耳朵說了些話。

海豚似乎聽懂了,點點頭。

“你們能交流?”池故淵詫異極了。

“嗯。”小魚讓池故淵抱著海豚,“小海說願意教你遊泳。”

池故淵隻覺得神奇,他抱住海豚,海豚向前慢慢地遊去,他的身子漂浮在水麵上,感受著水的浮力。

突然,海豚調皮地轉了個彎,池故淵手滑沒抱穩,整個人頭朝下跌入海中,他還來不及反應,海豚又將他頂出水麵,他趴在海豚的背上,海水的腥鹹弄得他的喉鼻十分難受,他過了好大會兒才緩過神來,雙手仍緊緊抱著海豚。

“小魚,快幫我!”池故淵朝小魚喊,

小魚隻是在海豚的周圍遊來遊去,燦爛笑道:“放心吧,小海是救人的海豚,不會害你的,它隻是喜歡惡作劇罷了。”

海豚發出得意的嘶鳴,它繼續往前遊。

池故淵緊緊地拽著它的魚鰭,生怕又被它甩飛,還好小魚始終跟在他們身旁,池故淵才安心了些。

一直被晾在岸上的陶林看到他們玩得那麼歡,感到有些失落,他猛地紮入海裏,遊到海豚身邊,朝海豚擺了幾個手勢,他往左邊揮手,海豚便往左搖頭,他往右邊揮手,海豚就往右。

陶林和海豚玩得不亦樂乎,但抱著海豚的池故淵可就慘了,他一個沒抓牢,又沉入海中,他在水中拚命地掙紮。

小魚潛至他跟前,她用表情和手勢示意他不要掙紮,慢慢放鬆。

這次小魚沒有再心軟地去抓他的手,而是等著他克服對水的恐懼。

池故淵聽從小魚的話,沒有再撲騰,他不讓自己使任何力氣,漸漸地,他的身體在海水中浮了起來,他用力向後蹬了幾下腿,往前遊了幾步。

小魚滿臉笑意地看著他:“故淵哥哥真棒!”

海豚也替池故淵感到高興,跳出水麵後,又“撲通”跳入水中,濺起一朵朵浪花。

珍珠節很快到了,沙灘上掛起一個簡陋的紅色橫幅,年份的末尾數能明顯看出是新貼上去的。

遠人島就好似新年般熱鬧,島民們聚集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大聲說話,池故淵環顧四周,遠人島的大部分年輕人都外出謀生了,留在島上的人老齡化有些嚴重,三分之二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

喇叭裏回響著村長的聲音:“我宣布,第100屆遠人島珍珠節開幕了!”

這個節日,竟一代代傳承下來,保留了一個世紀。

遠人島雖小,卻有它獨特的魅力和人文風情所在,池故淵不禁有些動容。

湯婭茹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個子高高的池故淵,連忙湊了過來,問他:“你是不是這個月18號離開遠人島?”

湯婭茹穿著條連體的泳衣,她的身材有些幹癟,紮著兩個小辮子,臉上稚氣未脫,很像複古畫報裏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女學生。

池故淵點點頭。

湯婭茹眉開眼笑,拉著池故淵的手:“我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你走的時候記得叫我啊。”

池故淵皺眉,他記得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沒有帶你走的打算。”

“我什麼都願意做,隻要你帶我走。”湯婭茹可憐巴巴地看著池故淵,“我可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個島上。”

“遠人島不是每個月都有往返的客船嗎?你為什麼不坐那個離開?”池故淵問。

“我爸特意跟船長囑咐過,如果我上船的話,船長有權把我腿給打斷,但是如果我跟你走的話,我爸肯定會答應,聽說你在美國混得很不錯,我上網查過,你還挺有名氣的。”湯婭茹的眼裏流露出對池故淵的崇拜之情。

這時,小魚走了過來,看了看池故淵被湯婭茹挽著的胳膊。

池故淵見到小魚,連忙掙脫開湯婭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似乎想把剛剛的誤會拍開。

湯婭茹看看小魚,問池故淵:“那你打算帶小魚走嗎?”

池故淵一愣,他確實想過帶小魚走,可是他知道小魚無法離開遠人島,他頓了頓:“如果小魚願意的話,我會帶她走。”

小魚眼裏的光瞬間消失了,臉色黯淡下來:“我不會離開遠人島的。”

果然如池故淵料想的答案一樣,他的心一沉。

“那我代替小魚照顧你便是,小魚會做的我都會做!”湯婭茹不肯放棄。

池故淵沒有回答湯婭茹的話,他往前走去,湯婭茹不依不饒地追在他身後。

小魚看著池故淵的背影,感到很失落。

珍珠節的開幕式上,村長致完開幕詞後,島民們自發地上台表演。開場是陶林的媽媽陶姨,她的海豚音在遠人島是出了名的,她一個人仿佛是一支交響樂團,聲音鏗鏘有力,唱完後眾人紛紛喝彩。

隨後是牛大爺和花婆婆表演的二人轉,兩人平時隻要碰著麵就喜歡鬥嘴,說話內容都很逗,牛大爺老說花婆婆一把年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婆婆則嘲弄牛大爺一輩子打光棍兒。

其實牛大爺一直把花婆婆當女神看,怕她太漂亮會被其他人搶走,但他知道花婆婆一直在為丈夫守寡,所以心裏的喜歡到了明麵上就變成了玩笑話,兩人就這麼心照不宣地打趣了對方大半輩子。

池故淵看著一個又一個精彩的節目,雖然並不完美,瑕疵百出,卻很吸引人,島民們熱情樸素的性格和平淡是真的人生態度莫名地打動了他。

珍珠節的比賽項目並沒有分青年組和老年組,據說原先是分組的,但是老年人集體抗議此舉是歧視,村長在老人們的“示威”下哭笑不得地放棄了這個做法。

事實證明,遠人島的老人們完全拿出了一副“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你大媽永遠是你大媽”的架勢來,很多老年人比年輕人身姿還矯健,在水裏靈活得像一條魚。

池故淵報名的遊泳項目安排在第三天,海麵上拉起了水線,往返共一百米,他因為這個比賽失眠了整整一個晚上,睜著眼睛守燈塔到天亮。

小魚看出池故淵很緊張,安慰他道:“放心吧,我會在你附近跟著的。”

遊泳項目的參賽者多達三十人,但大部分是年輕人,老年人不屑於參加這麼簡單的活動。

裁判一聲令下,許多參賽者如離弦的箭般衝了出去,池故淵還要先潛水,然後放鬆,浮到水麵再蹬腿,完全是初學者的操作,直接被遠遠地甩在後麵。

池故淵慢吞吞地遊著,他原本還雄心壯誌地想要拿到第一名,但現在看來,拿個重在參與獎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曾想過放棄這個比賽,可是他不想讓小魚失望,這個島上所有人都會參與珍珠節的活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想要融入他們,融入這個島的生活。他不明白究竟是為了小魚,還是為了更順利地離開。

池故淵思緒複雜地想著,在水裏失了神,一直停滯不前,等他反應過來時水裏隻剩下他一個人了,其餘參賽者都在往回遊,與他背道而馳。

那一刻,恐懼感又席卷了他,他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或者抓住什麼,可是他碰到的除了水,隻有水。

池故淵害怕地開始撲騰起來,他的喉嚨灌入大量的海水,嗆得他十分難受。

“小魚……”池故淵想要喊小魚的名字,可隻要一開口,海水就湧進口腔,他被腥鹹的味道充斥著,幾乎麻痹了知覺。

他的四肢變得僵硬起來,不斷地往下沉,小魚曾教給他的閉氣與換氣的方法,在這一刻被統統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他以為自己要溺亡時,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回想起的不是讓他牽腸掛肚的紐約金融街,不是大筆大筆揮霍和進賬的鈔票數目,而是小魚,她總是甜美地笑著,她總是帶著金魚般七秒的記憶一次又一次地對他好。

無論他說話多麼難聽,做的事情多麼過分,她寧願自己流著眼淚,也不會去苛責他和反駁他,她總是一臉和善地跟他講道理,用她那顆真摯而單純的心慢慢融化他。

他明明認識小魚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的笑容,就已經深入骨髓。

小魚及時出現在池故淵的麵前,她像一條從大海深處遊來的美人魚,神秘而聖潔,她捧著池故淵的臉,嘴對嘴親了上去,給他渡氣。

兩片柔軟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一起,小魚的氣息傳入氣管,池故淵仿佛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驀地睜大眼睛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