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池故淵一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小魚了,就難受得慌,他想再多看小魚幾眼。
“可是我想賺些零花錢。”池故淵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麼別扭的話來。
小魚聽到這話想笑,但她還在生池故淵的氣,隻好憋著,索性將頭偏向一邊,不去看他。
陶林嘴角一抽,不想讓池故淵再靠近小魚:“這些海鮮是我和小魚打的,不關你的事。”
“我知道了。”池故淵停留在原地,落寞地看著小魚和陶林離開。
阿運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衝池故淵說道:“我剛剛去燈塔還有你家裏找你,你都不在。”
“找我做什麼?”池故淵奇怪。
“你幫了我這麼一個大忙,我當然是要給你做牛做馬,你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阿運抓抓腦袋補了一句,“別叫我吃屎就行。”
“……”
池故淵想了想:“把你的手機給我。”
阿運乖乖地交上他的手機,池故淵在手機上輸入自己的郵箱賬號,然後將手機遞還給他:“你幫我拍些小魚的照片,越多越好,然後把這些照片發給我,別讓任何人知道。”
“哦。”阿運點點頭,“原來你喜歡小魚啊。”
被戳中心思的池故淵一愣,拍了下阿運的腦袋:“別那麼多廢話。”
如果再也見不到小魚,那麼留些照片當作念想總歸是好的。
之後的幾天,池故淵和小魚雖然住在同一個屋子裏,但兩人幾乎見不著麵,小魚處處躲著池故淵,等他去守燈塔了才回家,又在他回家前跟陶林去海上捕魚。
直到這天遠人島出了一件大事情。
池故淵轉給豪哥的三十萬終於到賬,豪哥當著島民們的麵將合同給撕了,這筆賬算是一筆勾銷了,但湯婭茹鐵了心要跟豪哥走,說豪哥能保她這輩子衣食無憂,給她想要的生活。
豪哥也是個老油條,他說自己從沒有強迫人家小姑娘,這是湯婭茹自己的想法,是她想跟他走,他也願意帶她走。
湯婭茹的父親自然是不肯讓女兒跟一個歲數這麼大的男人在一起,直接將湯婭茹鎖在家裏,結果湯婭茹大吵大鬧,亂砸東西,把村長和島民們都給鬧來了。
池故淵守完燈塔回來,便看見湯叔叔家門口圍著許多人,小魚和陶林也在其中,湯婭茹想往外跑,島民們連忙攔住她。
湯婭茹一氣之下,從自家超市裏拿了一把刀子橫在脖子前,以死威脅。
池故淵本來不想管的,畢竟他都要離開了,卻聽見人群裏的豪哥跟看戲一般事不關己地笑道:“喲,這小姑娘性子還挺烈的。”
他的怒火一下子就躥上來了。
他衝到豪哥麵前:“若不是你引誘她,給她描述一番外麵花花世界的藍圖,她能被你欺騙?”
豪哥皮笑肉不笑:“嘴長在我臉上,我說什麼是我的事吧?她聽進了些什麼我可管不了,耳朵是她的。”
湯婭茹看向池故淵:“池大哥,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帶不帶我走?你要是帶我走,我就不糾纏豪哥了。”
池故淵感到頭疼,這分明是道德綁架,他馬上就要回美國了,卻不想攤上這檔子事。池故淵麵露難色地看了看大家,島民們眼巴巴地看著他,似乎在期盼他答應下來。
池故淵又看向小魚,小魚似乎朝他微微點了點頭。
“你真的那麼想當明星嗎?”池故淵問湯婭茹。
“想!我做夢都想!”湯婭茹拚命點頭。
“我在上海有朋友是開影視公司的,你可以先去他那裏試試,美國的簽證辦理下來需要一段時間,我沒辦法立刻帶你去,而且像你這樣的單身女性,拒簽的風險性很高。”池故淵說道。
湯婭茹的眼裏燃起希望的火苗:“你說的是真的?我可以去影視公司嗎?”
“我隻是給你提供一個機會,混得怎麼樣要看你自己的造化。”池故淵麵色平靜。
湯婭茹臉上浮起一絲雀躍,她慢慢把刀放下來。
湯叔叔見狀,連忙衝上去把刀奪下來扔在地上,抱著湯婭茹心疼不已:“你怎麼能這麼傻?”
湯婭茹和池故淵以及池故淵的父親一樣,都是渴望離開這個島去往外麵世界的人。
如若湯婭茹是小魚,池故淵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帶她走,可偏偏不是。
村長將池故淵叫到一邊,問他:“一個月的期限快到了,你還是決定要走嗎?”
池故淵點頭。
村長歎了口氣:“看來你爺爺和你父親打的賭,最後還是你父親贏了啊。”
“我在美國已經生活了二十五年,不可能因為一個月而改變的。”池故淵淡淡說道。
池故淵來時的行李都被衝走了,要回去時,也沒什麼可帶走的。他在臨走的前一天將遠人島好好地轉了一圈,原來在遠人島的東南西北,看到的天空都是不一樣的,顏色有淺有深,如同畫家筆下不經意的一撇,卻又驚豔萬分。
“請池故淵速速到村長家裏,請池故淵速速到村長家裏……”島上的喇叭突然響起村長的聲音。
池故淵帶著疑惑朝村長家走去,村長的家門口聚集了很多人,他以為又出了什麼事情。
島民們看到他,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池故淵看到小魚,她跟陶林站在一塊兒,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村長站在院子中間,待池故淵走到他麵前時,他將手中的錦旗交到池故淵手中:“這是島民們為你做的。”
池故淵打開錦旗,上麵赫然寫著“偉大的燈塔守護者,池故淵”,每一個字,都是一針一線手工繡上去的,他心裏一陣感動,忍住了想要流淚的衝動。
“謝謝你,盡全力完成了一個月的守燈塔任務,還幫助島民們處理了很多事情。”村長一臉慈眉善目。
隨後,島民們熱情地挨個給池故淵送禮物,有的往他頭上套個自己編的花環,有的給他織了一件外套,還有的送來一籃子雞蛋、一大袋的醃菜……
池故淵哭笑不得:“這些吃的東西我沒法帶上飛機。”
“那你今天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來我家吃飯吧,我殺隻羊給你。”
……
人群吵吵鬧鬧的,大家爭先恐後要請池故淵吃飯。池故淵再也無法控製情緒地紅了眼眶,他轉過身去,閉了閉眼睛,過了很久才終於平複了心情。
晚上,島民們果然做了頓百家宴,拚接的桌子鋪滿了一整條路,上麵擺放著各家的拿手好菜,池故淵被人群擁簇著坐在最中間,大爺大媽們紛紛往他的碗裏夾菜,生怕他吃不飽,不一會兒,他碗裏的菜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片歡聲笑語中,池故淵往四周看了看,小魚並沒有在場。
池故淵心裏突然有些慌,他趁大家不注意時偷偷溜走。他回到家裏找小魚,小魚並不在,他又去了燈塔,小魚還是不在。
池故淵隻好回到百家宴上,問陶林:“小魚去哪兒了?”
“她跟我說不舒服回家休息了。”陶林回答。
池故淵急忙又回了趟家,從院子找到屋子,都沒看見小魚的身影,他在自己的房間裏茫然地坐著,安靜下來後忽然聽到一陣低低的啜泣聲。
是從櫃子裏傳來的。
池故淵突然意識到什麼,慢慢朝衣櫃走去。
他打開衣櫃,一個小小的人兒蜷縮在裏麵,頭埋在膝蓋裏,肩膀一顫一顫的。
“小魚。”池故淵叫了聲她的名字。
小魚抬起頭看他,素淨的臉上沾了不少淚花,讓人十分心疼。
池故淵記得爺爺下葬的那天,小魚也是像這樣躲在櫃子裏心碎地哭著。
小魚手裏拿著爺爺留給池故淵的那封遺囑,上麵落著她的淚水。
“爺爺明明說了讓你照顧我的,為什麼你不肯做到?”
池故淵慢慢蹲下身來,伸手摸了摸小魚柔順的頭發:“我當然想照顧你,想照顧你一輩子,可是我沒法拋棄在美國的一切,留在這個島上荒度餘生。”
“那燈塔你也不要了嗎?”淚水順著小魚的眼角滑落。
池故淵頓了頓:“燈塔我已經找到了代替我的人。”
“為什麼你要把燈塔和我,都推給別人?”小魚哭得更厲害了,眼淚像止不住的水龍頭,簌簌掉落下來。
“小魚,忘記我吧,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池故淵心一緊,輕輕地擁住她。
到了離開的那一天,島民們都來送池故淵,隻有小魚不在。
陶林將一樣東西放到池故淵的手中:“這是小魚送給你的。”是小魚打撈到的一顆珍珠,晶瑩剔透,閃著耀眼的光芒。
池故淵將珍珠緊緊地握在手心裏,他剛來到這個島上時,被海水帶走了隨身物品,變得一無所有,那時候的他不曾想過,走的時候會遺留這份讓他沒有辦法去好好權衡的感情。
池故淵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小魚,最後在暴躁船長的再三催促下,戀戀不舍地上了客船。
跟池故淵一同走的湯婭茹問道:“你不跟小魚好好告別嗎?”
池故淵望著越來越遠的遠人島,平靜地說:“我想我們已經告別過了。”他將那顆珍珠,放在裝有海螺的衣兜裏。
他抬頭,突然看到白色的燈塔上那抹水藍色身影,站在窗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他知道她在看他。
池故淵的心沉了一下,比溺水時的窒息還要難受。
他想,他跟小魚應該不會再見麵了吧。
從此,他們將隔著太平洋,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