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泡吧?”他突然開口問。
鬼使神差地,我矢口否認道:“沒有。”
話剛說完我就後悔了,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對他撒謊,仿佛做了什麼壞事,生怕被他知曉。可是,這樣的心情是沒有道理的,我為什麼怕他?
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為什麼怕他,窘迫得恨不得打個地洞立刻逃跑。
他吃完最後一根魚丸,起身道:“那我送你回家。”
“啊?”我徹底傻了,呆呆地望著他沒有了反應。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耐心地等我起來跟他離開。
我一臉呆滯地望著他,他問:“還有事?”
“沒,沒有……”我無語地起身。
他拎著外套走在前麵,我窘迫地跟在他身後,踩著燈光一前一後地走著。我抬頭,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怔住,然後難過得想哭。
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是相似的,比如表情,比如麵孔,比如習慣,比如經曆,可是他偏偏是背影那麼像何夕,難怪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我會在大街上哭得那麼失控。
穿過巷子,他的車就停在路邊,一輛黑色的奔馳。
回去的路上他一語不發,我有些緊張地望著外麵,憂心忡忡地生怕他把我拐到了別處。直到車入小區,我才禁不住詫異地扭頭問:“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裏?”
他回答:“馬小婉說的。”
這個馬小婉!
下了車,我禮貌地站在旁邊,雙手合攏在雙腿前,彎腰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謝謝您,您慢走。”
他握著方向盤看我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驅車離開。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飛快地抹一把汗,心突然狂跳不已,急忙給唐曉言打電話。彼時,唐曉言還在酒吧裏,那邊聲音很嘈雜。
她大聲叫著:“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你等一會兒。”
不久,電話那邊四周的聲音小了,傳來馬桶抽水的聲音。
她問:“了了,你怎麼還沒有回來?”
“我已經到家了,你還在酒吧?我不過去了,你也給我趕緊回家去。”留她一個人在酒吧我不放心。
唐曉言奇怪地問:“你怎麼買個餛飩買回家去了?”
我張嘴,想要把遇見林子崢的事情告訴她,頓了頓,終於是閉嘴,說:“不說了,你早點回去吧,別在酒吧逗留了,我先上樓了。”
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轉身上樓去。
回到家裏丟下包包,躺在床上,我又開始發呆。
我突然又想到了關東煮外麵的林子崢,想到了那樣的背影,那麼讓人難過……
想著想著,我終於是忍不住,起身來打開電腦坐下來。電腦桌麵上是一張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裏的少年明眸皓齒,笑得燦若星辰,明亮照人。
我怔怔地望著他,恍惚出神。
何夕,你知道嗎?
我好想你!
【4】
因為偶遇之後也隻字未提,我以為林子崢放棄了專訪的事情,直到星期三的中午接到馬小婉的電話。原來專訪繼續,隻是人物換了,主題變了。這一次,他們專訪的對象是蔣臣。
馬小婉興奮地說:“還有一個小時蔣臣就要過來了,蘇了了,你真的不過來嗎?別說老同學不照顧你了,要是一會兒蔣臣說錯了什麼話,又或者我們的采訪編輯理解錯了什麼話,到時候你可就是再沒有機會翻供了。”
我著實沒有想到林子崢居然能夠請得動蔣臣,沙發上的我一聽這話,立刻跳了起來,跑到門口一邊穿鞋一邊喊:“等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馬小婉得意地笑著,說:“林總說得果然沒錯,你一定會來的。好啦,我可等著你來哦。”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林子崢?
我來不及多想,急匆匆地抓起包包就往外跑,乘著的士往《緋聞先生》雜誌社跑。路上,我慢慢地理出頭緒來,恐怕從一開始林子崢的目標就不是我,是蔣臣。
我一個籍籍無名的編劇有什麼可采訪的價值?
整個新聞的主角應該是蔣臣,從一開始他們的目標就是蔣臣。
我突然就明白過來了,可是明白了這個道理我氣不打一處來,咬牙罵道:“可惡,被他擺了一道。”
來到雜誌社,蔣臣已經到了,和一群人一起坐在會客室裏。林子崢和蔣臣正在交談著,我趴在玻璃外往裏麵看,不知道林子崢說了什麼,蔣臣哈哈笑起來。林子崢笑著,一抬頭就看見我,跟身後的馬小婉說了句什麼,馬小婉立即抬頭看過來,然後迅速地走出來,驚喜地說:“哇,速度真快。”接著她笑起來,說,“走,我帶你去化化妝,一會兒和蔣臣一起拍個照。”
我跟著馬小婉往旁邊走,她打開化妝包簡單地幫我化妝,我不安地瞟著會客室那邊,問道:“你們是怎麼請動蔣臣的?”
馬小婉語氣中頗有些得意地說:“天底下就沒有我們老大搞不定的事情。”
“是林子崢?”我問。
馬小婉說:“那是當然啦,否則怎麼可能請得到蔣臣?”說到這裏,她停下來,俯身過來低聲笑著說,“喂,我說,蔣臣本人比照片上帥多了呢,不如就順水推舟,假戲真做吧,反正也不吃虧。”
我翻著她的化妝包說:“那可是金龜婿,純金的,吃下去會消化不良的。我腸胃不好,還是算了,你要是喜歡可以試試。”
馬小婉笑起來,說:“你都消化不了我怎麼可能消化得了?對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我擰開她的口紅把玩著,說:“高中的時候我們一個班,後來就玩到一起了。”
馬小婉驚呼道:“沒想到你們還是高中同學啊,那淵源可就深了,蔣臣高中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啊?有沒有女朋友什麼的?他有喜歡過誰嗎?”
我笑著警告:“喂,別太過分哦,我可是你的老同學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套消息,想知道什麼自己去問蔣臣。”
馬小婉嘿嘿笑起來,飛快地給我定妝,鏡子遞到我麵前來,說:“好啦,你看看。”
“你覺得好就可以啦。”化成什麼樣都無所謂了,反正照片拍出來是給他們用,不是給我看。
我起身站起來,往會客室裏走去。
推門而入的時候,蔣臣見到我,立刻起身站起來。
林子崢也站起來,說道:“時間寶貴,馬小婉,帶他們過去。”
馬小婉走進來,禮貌地笑著請蔣臣出來,然後往攝影棚走去。
采訪和拍照都是在攝影棚進行的,我和蔣臣並肩而行,跟在馬小婉身後。
我小聲問蔣臣:“你怎麼來了?”
“林子崢說你會過來,你嘴巴那麼笨,要是再說錯了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蔣臣笑著說。
我低聲說:“真是狡猾。”
林子崢以同樣的辦法坑了蔣臣。
在來的路上,我還在好奇他是怎麼說服蔣臣的,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我因為蔣臣的到來而擔心馬小婉他們又胡編濫造,而蔣臣亦是如此。林子崢便是看中這一點,才把我們都騙了過來。
攝影棚裏,攝影師在旁邊拍照,馬小婉開始采訪,問的都是些私人問題。比如蔣臣的初戀是誰,在加拿大一共談了幾個女朋友,而問我也全是關於蔣臣,問到後來幹脆就無視我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蔣臣身上。
我索性離開座位,站在了人群外看著聚光燈下被采訪的蔣臣。外麵林子崢走了進來,站在我身旁看著蔣臣。意識到他站在我身旁,我便開始百般不自在,身體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他看我一眼,問:“幹嗎?你很怕我?”
我的臉瞬間通紅,底氣不足地說:“怎麼可能?你又不是怪物。”
他突然轉過身來,認真地盯著我看。
我被他盯得更加心虛,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可是理智告訴我不能躲避,一旦逃避就是認輸。
非但不能逃,還要大膽地迎上他的目光。
於是,我故作鎮定地看著他。燈光下,他眉目冷硬,五官俊朗,表情始終沉著冷靜。他穿著白色的襯衣,卷著袖子,雙手漫不經心地插在兩側的褲子口袋裏,上衣的前兩顆扣子是解開的,燈光下鎖骨的線條性感優雅。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那優雅的鎖骨上,真的很漂亮。
正看著,他突然上前一步。我嚇了一跳,立刻像兔子一般往後一跳,驚魂未定地瞪著他。他望著我,突然笑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看蔣臣。
我有種又被耍了的感覺,瞪著他的背影,抬腳作勢一踹。正在做事的馬小婉往這邊看過來,奇怪地看我和林子崢,我於是隻好尷尬地收回腳,雙手背在背後,乖乖地一動不動。
采訪結束,眾人送我們出大廈。
林子崢說:“蔣先生,感謝您百忙之中抽空跑一趟。辛苦了,一起去吃個便飯吧。”
蔣臣身邊的助理聞言湊過去低聲對蔣臣說了句什麼,蔣臣笑著說:“改日吧,一會兒還有事。”他說著扭頭看我,問,“了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一會兒想去附近的商場逛一逛。”我說。
蔣臣微微點頭,扭頭向林子崢道別,然後衝我揮了揮手,說:“那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找我。”
說完,他就鑽進了轎車內,助理跟著上車。
他在車內望著我,我衝他揮了揮手,他笑了笑,助理開著車揚長遠去。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鬆了一口氣,轉身想走,林子崢突然走到我身旁,不容分說地說:“吃飯去。”
“呃?”我愣住了,不解地望著他。
旁邊馬小婉怪笑著衝我擠眉弄眼,轉身溜了,前麵林子崢走了幾步停下來,回頭看我,說:“還在幹嗎?”
“呃?哦,好。”我隻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走在他身旁的我還是不甘心地垂死掙紮,糾結地時不時看他一眼,過馬路時終於鼓起勇氣心虛地說:“那個,其實我不餓,要不改天吧?”
“當心。”一輛車跑過去,他抓住了我的手臂,滾燙的溫度瞬間透過肌膚,浸入血管,蔓延到全身。
我嚇得趕緊抽回手,心“怦怦”亂跳,眼睛不安地望著他,抿緊了唇。
他卻若無其事地望著前麵,領著我穿過馬路,直到對麵的飯店。
當然,我開始提出的問題也直接被他無視了。
【5】
不一會兒,飯店裏,我們麵對麵地坐著。
燈光下,他把菜單遞給我,問我想吃什麼。
我心不在焉地說:“你做主吧。”
他於是開始點菜,從主食到配菜到甜點,恰到好處。
看著對麵的人,我糾結難安,咬緊了牙關,最後豁出去了,低聲問:“林先生,請問你是打算泡我嗎?”
“不是。”他想也不想地說。
我於是鬆了一口氣,一顆心放回到肚子裏,拍了拍胸脯想:還好,還好不是想泡我。
“你跟蔣臣是什麼關係?”他突然抬頭,雙手交叉握在桌麵上,狹長的眼睛沉著冷靜,微笑著問。
原來是為了蔣臣。
我說:“我們是高中同學。”說到這裏,我停下來,想起先前馬小婉打聽蔣臣的事,我於是說,“他有沒有女朋友我不大清楚,我們五年沒有聯係了。想知道什麼的話,你可以直接問他本人。”
他說:“他很在意你。”
“這麼多年的老同學想不在意都難。”我說。
他沉沉地笑一聲,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說:“真的隻是這樣?《緋聞先生》是個什麼樣的雜誌我很清楚,蔣臣是什麼樣的身份你我都明白,若非在意,他又怎麼會來接受采訪?想要采訪他的雜誌報紙大有人在,就是排隊也輪不到《緋聞先生》。”
我警惕地盯著他,皮笑肉不笑地說:“沒有根據的猜測和添油加醋的胡編,是你們娛樂周刊的特長嗎?”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說:“放心吧,不會寫在文章裏的。明天有時間嗎?”
“幹嗎?”我警惕地問。
他說:“給你個地址,你明天過來一趟。”
說著,他在餐巾紙上把地址寫了下來,遞給我。
我狐疑地看著他,接過餐巾紙,不知道他想玩什麼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