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唐曉言這種不要命的車速裏,一個小時後,我們抵達了蔣臣家門口。
下了車就有人過來泊車。
我以為林子崢的家已經是夠浪費的了,可是見到蔣臣的家,我才知道什麼叫奢侈。
隨著陸續趕到的人們,我們往裏麵走去。這是一個小型的派對,來的人不算多,卻都是商場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穿過人群,我們尋找著蔣臣和白靜苒的身影。
路過桌子,藍圖隨手端起桌上的香檳,嘴角上揚地盯著前方說:“你們慢慢玩,我的獵物找到了。”
說著,她就踩著高跟優雅地走過去,朝對麵一群人中的一個中年大叔朗聲笑道:“張總,好久不見啊。”
在一群業界精英裏,藍圖談笑風生,遊刃有餘,似乎每個老板她都能準確地叫出名字來。唐曉言說藍圖背後肯定是做了功課的,否則不可能連人家兒子上哪個幼稚園都摸得一清二楚。
“了了,你得跟人家藍圖好好學學,瞧瞧人家,再瞧瞧你,長點兒心吧!我敢打賭,職場這條路上,藍圖肯定會混得比你好。”唐曉言端起酒杯就要往嘴巴裏送。
我一把奪過酒杯,說:“你怎麼知道我就不善交際了呢?”
說著,我端著酒杯朝人群中的一個人走去。
茫茫人海中,他站在那裏,一身黑色的西裝優雅安靜,微笑地端著酒杯看著對麵與他攀談的人。我不懂,他怎麼會在這裏?他和蔣臣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林先生,好巧,你也在。”我端著酒杯走到他麵前,笑著說。
他抬頭看我,目光不留痕跡地在我身上掃一眼,說:“是很巧,衣服很漂亮。”
他麵前的老板扭頭看我,笑著扭頭問林子崢:“這位是?”
林子崢說:“這是我朋友,蘇了了。蘇了了,這是魏老板。”
“魏先生好。”我笑著禮貌地問好。
魏老板笑著恭維道:“蘇小姐長得好漂亮呀!”
林子崢笑了笑,挽住我的胳膊對魏老板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說著,他就帶著我離開。
我被他拖著拽離人群往後麵走去,唐曉言一手端著果汁,一手拿著蛋糕,睜大了眼睛瞪著我,最後衝我欽佩地豎起了大拇指。
可是,林子崢要帶我去哪裏?
不一會兒,安靜的遊泳池邊,林子崢停下來,鬆開我,似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還扯了扯脖子上的領結。
天上月光皎潔,倒映在清澈的泳池裏。
他在池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扭頭看我,問:“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
我走過去,坐下來,問:“怎麼看出來的?”
他說:“你看起來很高興。”說著扭頭看池水,說,“如果經常參加,即使臉上掛著笑,眼裏也是掩不住的厭煩。”
“所以,你經常參加?”我好奇地問。
他懶懶地笑一聲,說:“你說呢?”
我於是想起來,他是做八卦周刊的,這種活動自然是經常參加了。不過我沒想到蔣臣居然會邀請他,可是轉念一想,他和蔣臣始終是有過交情的,也算是認識,想必是因此才到這裏的吧。
坐在池邊,屋子裏音樂聲和談笑聲顯得那麼熱鬧,我靜靜地坐在池邊望著池水發呆。
林子崢躺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望著天空。
說來也奇怪,隻是這樣和他靜靜地待在一起,一言不發,我也不會覺得尷尬。
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在開始適應他的存在了。
我躺下去,望著天空發呆。身邊燈火璀璨,頭頂的天空卻一片漆黑,隻有一輪皓月當空,沒有星星,隻有烏雲。即使是這樣,我也覺得這樣的夜色真好看。
夜風涼涼的,吹在人身上仿佛一雙會勾人記憶的手,將記憶深處那些深埋的過往一一叫醒。
高中那年,我和何夕第一次夜不歸宿,就是去到盛夏的樓頂上,兩個人躺在氣墊船上枕著頭望著星空。漫天的繁星像一粒粒璀璨的鑽石,樓下是家長焦急的叫喊聲。
他們四處尋著我們,驚慌失措,我們卻置若罔聞。
青春期的孩子總是能幹出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來,當我媽找到藍圖家問我上哪兒去了的時候,正在藍圖家蹭飯的唐曉言想也不想地說:“私奔去了。”
那天,我媽和何夕的媽都嚇了個半死,於是第二天我回到家,我媽把我打了個半死。
想著想著,我就笑了起來。那時候的時光真是美好。可是笑著笑著,我就想哭了。現在,我躺在這裏望著天空,可是何夕呢?他在哪裏?
我扭頭看林子崢,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英俊的臉龐側對著我,細碎的頭發安靜地落在額前,我開始恍惚,如果何夕還在,是不是也會變得像林子崢這樣,長得這樣好看?
“蘇了了,你躲在這裏幹嗎?”突然,白靜苒出現了,她站在門口衝我大叫著。
我被驚動,抬頭起身朝她走去,指了指林子崢說:“小點兒聲,他睡著了。”
白靜苒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擠眉笑著問:“他是誰啊?你男朋友?”
“一個朋友,走吧。”我說著挽著她離開。
【2】
進了屋,我們去找唐曉言。角落裏唐曉言躺在椅子上已經吃撐了,開始覺得無聊了,因為這裏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隻能無聊地挽著叉子。
看著走過來的我們,她抱怨道:“這裏真是無聊透頂了,一點兒都不好玩,什麼時候結束啊?我想回去了。”
白靜苒坐下來,說:“再等一會兒。”說著,她張望四周,問,“藍圖呢?”
我扭頭望了一眼,起身說:“我去找找她。”
說著,我就往人群裏走去,四處尋找藍圖,可是找遍了樓下也沒有找到她。我沿著樓梯往樓上走去,上了樓在走廊裏穿梭,突然聽見藍圖的笑聲。
我追著聲音走過去,果然看見了正站在窗邊、端著酒杯的藍圖。我笑著正要開口叫她,卻見她正在與對麵的人攀談著。那是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端著酒杯,目光一直盯著藍圖的事業線轉。
他看藍圖的眼神令我感到厭惡,突然,他附耳過去在藍圖耳邊說了句什麼,藍圖掩唇低笑,男人寬厚的手掌順勢落在了她的腰上。
“藍圖。”我大叫一聲走過去,他飛快地縮回了手,扭頭看我,我飛快地走到藍圖身邊,挽住她說,“白靜苒來了,咱們下去吧。”
藍圖笑著對那男人道:“那麼趙總,我先失陪了。”說著她優雅地衝他微微頷首,挽著我離開。
身後男人端著酒杯喝一口,眯眼望著我們。
我回頭看他一眼,扭頭皺眉不高興地說:“藍圖,以後少和這種人打交道,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剛才那個人分明就是在占藍圖的便宜,看藍圖的眼睛裏充滿了欲望,那樣的人不是什麼君子。
藍圖漠然地笑了一聲,聲音冷漠地說:“可是,了了,這個社會就是由那樣的人主宰的。這是一個權力遊戲的時代,想要得到,總要付出代價。”
我愕然地扭頭看她,沒想到她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來。她說的我不同意,也不想同意。現實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即使現實是這樣的,她也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個不甘屈服、頑強不屈、百折不撓的藍圖,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社會的遊戲規則是怎麼樣的我不知道,可是我不希望藍圖被那樣糟糕的規則改變。
藍圖笑了笑,扭頭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腦袋,說:“沒事的,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管怎麼樣,我會堅守底線,不會出賣自己。”
這才是我的藍圖。
“嗯。”我點頭。
我跟藍圖走到白靜苒和唐曉言麵前,四個人坐下來。
唐曉言張望著四周說:“怎麼沒看見蔣臣啊?這麼多人都在這裏,為什麼偏偏看不見主人?”
白靜苒露出奇怪的笑容來,說:“等一會兒,馬上就來了。”
唐曉言問:“你跟蔣臣什麼時候聯係上的?”
白靜苒說:“幾天前吧。”說到這她扭頭看我,笑著說,“了了,我不知道你跟蔣臣的關係竟然這麼好呢,聽說他回國後見的第一個人是你。”
我說:“還不是因為你沒時間,被我撿了個便宜。你呢,跟蔣臣再續前緣,有沒有考慮把這隻金龜婿抓在手裏啊?”
白靜苒笑起來,說:“感情這種事很難說,有的人你一見就能鍾情,而有的人即使麵對一輩子,也隻能做朋友。”
唐曉言忍不住說:“你就別作了,人家蔣臣是哪裏配不上你了?姓趙的那種過期產品你都要了,憑什麼人家蔣臣就不行啊?”
唐曉言是個急性子,她沒有藍圖聰明,沒有我沉著,沒有白靜苒心思縝密,因為她從來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對就對,錯就錯。她覺得白靜苒配不上蔣臣,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白靜苒,偏偏對蔣臣愛答不理。唐曉言覺得白靜苒簡直就是不知好歹。
可是感情的事情從來不是用對錯來衡量的,一如白靜苒所言,有的人你一見就能喜歡上,有些人即使陪伴你一輩子,也隻能是朋友。
唐曉言的話令白靜苒感到不悅了,她眼神明顯冷了下來,淡淡地笑著說:“既然他這麼好,幹脆你把他收了得了。不如我給你們牽線搭橋如何?”
藍圖打斷她們說:“別鬧了,蔣臣來了。”
說著,她抬頭看樓上走下來的一群人。為首的正是蔣臣,燈光下,他戴著金絲眼鏡,穿著深色的襯衣,微笑著看樓下的人。
白靜苒看見他身旁的人笑起來,問我們:“你們知道蔣臣身邊那位穿著紫色裙子的夫人是誰嗎?”
我們順著她所指的人看過去,蔣臣身邊的確站著個穿紫色裙子的女人,看起來有些年紀了,微胖,脖子上戴著一條血紅的寶石項鏈,諂媚地衝蔣臣笑著。
白靜苒冷靜地說:“她是趙成的前妻。”
“什麼?”我跟唐曉言同時驚詫地問,扭頭看那女人。
唐曉言問:“就是這個女人把你打得連學校都不敢回?”說著她站起來就要衝過去。
白靜苒一把拉住她,問:“你幹嗎去?”
唐曉言義憤填膺地說:“找她算賬去。”
白靜苒用力地把她拽得坐下來,說:“別鬧,給我坐著看好戲吧。”
說著,她站起來,朝蔣臣走過去。人群裏,蔣臣抬頭向這邊看過來,目光落在白靜苒身上,臉上露出高興的笑來。
他穿過人群,走向白靜苒。瞬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靜苒身上,大家紛紛低頭,竊竊私語,議論著白靜苒。
我跟唐曉言好奇地望著白靜苒,不知道她玩的什麼把戲。
藍圖似乎猜到了什麼,懶懶地看著白靜苒,說:“沒意思。”
蔣臣笑著向白靜苒伸出了手,白靜苒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仰頭望著他笑。
蔣臣挽著她轉身對眾人道:“各位,蔣某向各位隆重地介紹一個人,我的女朋友,白靜苒。”
白靜苒挽著他,優雅地笑著,眼神禮貌地掃過所有人。一時間,屋子裏炸開了,誰也沒有聽說過蔣臣有女朋友,突然之間冒出了個女朋友來,把眾人炸得不輕。
很快地,恭維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
“蔣少的女朋友真有氣質,和您真可謂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看來今天的派對是為白小姐辦的啊!白小姐,我是深達公司的總經理,以後請多指教啊!”那人說著,上前遞給白靜苒一張名片。
白靜苒笑著回應,接受大家的祝福。她身後,趙成的前妻臉色難看得跟破產了一樣。蔣臣的這個女朋友是誰她比誰都清楚,可是她怎麼也沒有算到,現在的白靜苒居然是蔣臣的女朋友。
我瞬間明白白靜苒為什麼要我們來了,也明白那天她為什麼說要陪趙成前妻玩大了,原來是找了蔣臣這樣的靠山。看著白靜苒揚眉吐氣的臉和趙成的前妻,我卻不覺得有多開心。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慢慢變了。
白靜苒身後,趙成的前妻擠出一抹難看得跟哭似的笑臉來,走到白靜苒麵前來,賠笑著說:“對不起啊,白小姐。我想我們先前有些誤會,希望白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白靜苒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她,說:“什麼誤會?我不是很明白。”說著,她扭頭嬌聲問蔣臣,“蔣臣,她說什麼誤會,我一時記不起來了,你跟這位夫人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