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臣看一眼趙成的前妻,淡淡地說:“不熟。”
趙成的前妻臉色瞬間慘白,擠出笑來問:“白小姐,你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我知道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請您一定要原諒我。您說吧,隻要您肯原諒我,不管您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白靜苒望著她,笑著說:“趙夫人,哦,不,我應該稱呼您一聲前趙夫人,也許您跟我們的人生觀是不同的。在我們的觀念裏,錯了就是錯了,做了就是做了,沒有什麼是可以彌補的。東西被砸壞了,再買就是了,身體被弄傷了,休養就是了,可是心情被弄壞了,就什麼也彌補不了,您懂嗎?我現在心情很不好,特別是看見您。”
趙成的前妻聞言臉色更加難看了,絕望又失魂落魄地看看白靜苒,又看看蔣臣。旁邊陪同前來的手下見狀,立刻扶住她,把她扶到旁邊去。
望著趙成前妻落魄的背影,白靜苒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鬆開蔣臣,朝我們這邊看了看,說:“我先過去了,謝了。”
說完她朝我們走過來。
蔣臣抬頭看我們,目光落在我身上,朝我微微點頭笑了一笑。我禮貌地笑著回應他,直到白靜苒走過來,擋住了我的視線。
【3】
見到白靜苒,唐曉言激動地問:“你什麼時候跟蔣臣好上的?剛剛問你你還不說實話,白靜苒,你這人太能藏著掖著了。”
白靜苒坐下來,說:“假的,蔣臣陪我演了一場戲。”
我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白靜苒說:“我從趙成那裏得知他前妻有一個項目一直想跟蔣臣公司合作,可是蔣臣一直不買賬,談了好久了,終於有了眉目,我於是找到蔣臣,讓他幫我演這場戲。趙成前妻好不容易才跟蔣臣搞好關係,可是她才把我家砸了個稀巴爛,現在她隻怕是哭都哭不出來了。一想到她剛才那副嘴臉,我就覺得整個人都舒坦了,哈哈。”
她說著得意地笑起來。
唐曉言不甘心地說:“蔣臣也答應陪你演戲啊?那趙成前妻怎麼辦?蔣臣不會真的不跟人家合作了吧?”
“他本來就沒打算跟她合作,現在隻不過是斷了她的念頭而已。”白靜苒說著,靠在椅子上,一臉得意地笑了笑,“跟我鬥,哼。”
望著這樣的白靜苒,我心裏突然有股說不出的滋味,隻好低頭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然後塞回到唐曉言手裏。
不一會兒,蔣臣走了過來,笑著問:“怎麼樣?你們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唐曉言聞言,倒豆子似的抱怨道:“就是!除了東西好吃,真的是挺無聊的。要是隻有咱們五個倒也好了,一群人圍著你,要跟你說上一句話都很難,沒意思。”
蔣臣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改天我一定單獨約大家聚一聚。”說著,他扭頭看我,“了了,聽說你在導演胡飛手裏做事,還好嗎?”
我輕輕應一聲:“嗯,還好。”
唐曉言一聽,憋不住說道:“好個屁,昨天還被胡飛罵了個狗血淋頭。胡飛我見過,脾氣很大,不好伺候。”她說著扭頭說,“了了,你不就是想把劇本賣出去嗎?我可以找我爸幫忙啊,實在不行,這不是還有蔣臣嗎?你說是吧,蔣臣?”她說著扭頭看蔣臣。
蔣臣看著我,問:“需要幫忙嗎?”
我笑了笑,說:“不用了,我這樣挺好的。”
薄薄的金絲眼鏡下,他笑起來,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揚,輕聲說:“蘇了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
唐曉言恨鐵不成鋼地白了我一眼,說:“她就是個呆子,放著好好的資源不利用,就知道可勁地折騰自己。你看看白靜苒和藍圖,四方資源,能用就用。社會就是這麼現實,人啊,就應該讓自己變得現實起來。”
白靜苒笑起來,說:“說得好像就我很勢利一樣。但是,話說回來,朋友一場,當然是能幫就幫了,是吧,蔣臣?”她說著看蔣臣。
蔣臣笑著說:“是啊,有什麼需要你們大可來找我。”
派對上人來人往,我們坐在那裏談笑著,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沒一會兒,蔣臣就被人叫走了。我們其他幾個人繼續邊吃邊聊,快到11點的時候,唐曉言無聊得受不了了,於是大家準備打道回府。
我們剛走到門口,泊車的人就幫忙把車開了過來。我跟藍圖鑽進了唐曉言的車,白靜苒站在外麵,揮一揮手裏的車鑰匙,說:“你們先走吧,我在後麵跟著。”
說著,她一個人轉身往後麵的一輛奔馳走去。
車內,唐曉言坐在駕駛室,伸長脖子看著身後鑽進車內的白靜苒,說:“白靜苒這是發了呀,八十多萬的奔馳,她一個在讀生,哪裏來的這麼多錢?”
我趴在車內望著白靜苒的車,猜測道:“估計是用趙成給她的分手費買的吧!”
唐曉言羨慕地說:“長得漂亮就是好,什麼時候我要是也攤上個大款就再也不用受我爸那些莫名其妙的氣了。”
旁邊,始終沉默的藍圖突然開口,語氣不好地問:“你到底走不走了?不走我下車了。”
我跟唐曉言同時扭頭看藍圖,搞不懂好好的她怎麼就發脾氣了。唐曉言有些委屈,可是看著不開心的藍圖什麼也沒說,開著車離開。
晚上的北京在夜燈下格外漂亮,也格外冷漠。
這座城市承載了幾代年輕人的夢想,滿腔的熱血和青春灌溉出這樣的城市。它是年輕的,充滿希望的,卻同時也是現實的,充滿無奈。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藍圖望著車外發呆,突然,一行淚從她眼中倉皇地滾落,她抬手抹掉眼淚,倔強孤傲地望著窗外。
我呆呆地望著她,不知道她怎麼了。
唐曉言打開音樂,車內又放起了《兩隻老虎》的兒歌,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奇怪了。
我扭頭心煩地說:“別唱了,能換首歌嗎?”
唐曉言於是關了歌,嘀咕一聲:“誰叫你們這麼安靜了?我車上就隻有這首歌。真是奇了怪了,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從蔣臣家裏出來後就感覺大家都怪怪的。”
藍圖望著窗外,突然平靜地開口。
她說:“我妒忌了。”
唐曉言飛快地扭頭看一眼藍圖,才發現她居然在哭。
藍圖也不看我們,低落地說道:“今天看見蔣臣幫白靜苒出氣,我想起了當日我被師父盜了創意又被趕出公司,又有誰能站出來為我出氣?沒有,連一個為我主持公道的人也沒有。趙成的前妻為什麼會怕白靜苒?因為蔣臣,因為權力,如果我能做到像蔣臣那樣,又怎麼會被人欺淩到這種地步?了了,你說我不該和那些人搞在一起,可是我有什麼選擇?我有什麼資格說‘不’嗎?我就像趙成的前妻一樣,我的命運握在像蔣臣一樣的那群人手裏,什麼樣的理由都能夠把我立刻打回原形。我沒有白靜苒漂亮,也沒有她那麼有頭腦,沒有人可以那樣幫我,我隻能靠自己。我不想再做一個被人剽竊了還不能吭聲的受害者了,我不想再做被人踩在腳下的那個懦弱的人了。”她說著難過地抹淚,單薄的肩膀看起來更加瘦了。
我心疼地抱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
是啊,不是每一個人都是白靜苒,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混得風生水起。藍圖沒有白靜苒幸運,也沒有白靜苒圓滑,她孤傲倔強,這條路能夠幫她的隻有自己。
每個人都是上帝的孩子,可是不是每個孩子都是上帝的寵兒,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能夠遇見幫助自己的人。
【4】
唐曉言送藍圖回去後,載著我來到了湖邊。坐在車頭上,望著幽靜的湖麵,夜風打在人身上有些冷。
唐曉言突然開口說:“了了,我好怕有一天大家都變得麵目全非,我完全認不出了。有沒有什麼是可以永遠不變的嗎?”
我扭頭看她,問:“你也覺得藍圖變了?”
唐曉言點點頭,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藍圖變了,白靜苒變了,蔣臣也變了。我好怕有一天醒來,連我自己也變得不認識了。我知道人總是會長大,總是會變的,可是了了,我好懷念小時候。如果有時間機器,我們就一起回到高一的時候,再也不回來了,好不好?”
突然地,我就紅了眼睛,抱住了唐曉言。
如果有時間機器,我想回到高一,回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因為那裏有何夕,有永遠長不大的我們。
那天晚上,淩晨兩點多我們才回家。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們回到了高中的時候。那時,何夕站在校門口,穿著白色的T恤和藍色的牛仔馬褲,安靜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我背著書包急匆匆地跑過去,從後麵用力地一拍他的肩膀,他被嚇了一跳,回頭看我。薄暮的晨光中,他笑了起來,笑得那樣好看。
望著他,我突然笑不出來了。明明是在夢裏,可是我清醒地意識到,何夕已經不在了,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然後我就哭了,他笑望著我,整個人一寸一寸地潰散在我眼前。
然後我就醒了,醒來的時候正好鬧鍾叫了起來。外麵天剛剛亮,我才發現那是自己做了一場夢,可是兩鬢已被眼淚打濕了,冰涼冰涼的。
我爬起來去衛生間洗漱,收拾妥當後準備去劇務組報到。
突然,電話響了起來,是林子崢。他讓我準備準備,下個星期去見徐誌剛。
“謝謝,實在太感謝了。”我高興地叫起來,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麼用言語表達了。
林子崢平淡地繼續說道:“胡飛那裏就不要去了,你這幾天用心準備一下下周去見徐誌剛的事情。關於你那個劇本,他想跟你聊聊。”
“啊,他真的看了嗎?”我激動地問。
從寫作到現在,終於有名師肯看我的劇本了。
林子崢回道:“具體的我不清楚,你們見麵再說。對了,明天你過來樺林一趟,冰箱裏沒菜了。”
我愣了愣,半天不知道如何反應。
那啥,他還真把我當女傭使喚了啊!
“有問題嗎?”他問。
“沒有,知道了。”明明我有一肚子的問題,可是他一開口,我就慫了,滿肚子的問題也變得沒有問題了。
我給胡飛打了電話,告訴他我不去了,他也沒說什麼,草草地應付了一聲,說:“以後有機會過來玩。”然後就掛了電話。
終於不用再去劇務組了,我高興地撲在床上打算繼續睡覺,可是閉上了眼睛就是睡不著,於是給唐曉言打電話。
唐曉言興奮的聲音傳來:“恭喜恭喜,你終於恢複自由身了。正好今天沒事幹,我們找白靜苒出去唱歌。”
我拒絕道:“我現在覺得時間特別寶貴,尤其是休息日,更加寶貴,所以我不想用我寶貴的時間陪你去幹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唐曉言嗔怪道:“那要是我跟你說順便去拿巧克力,你去嗎?你上次托我拿的東西,我可是都給你弄來了的,我現在心情不好要唱歌,你都不願意陪我去,這說不通吧?”
“好,陪你去。”為了巧克力,我豁出去了。
唐曉言於是興高采烈地掛了電話去找白靜苒。一個小時後,我們就坐在了KTV的包廂裏,唐曉言拽著話筒唱得撕心裂肺,又是蹦又是跳,鬧得瘋得很,白靜苒坐在一旁吃開心果。
我忍不住問道:“你今天怎麼來了?平時看你都挺忙的,不要上課嗎?”
白靜苒說:“上次被趙成前妻那麼一鬧,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拿到畢業證,反正也不差這一天了。心情好,就來陪你們了。”
KTV裏唐曉言鬼哭狼嚎的歌聲震得我耳根發麻,最後她點了首歌讓我和她一起唱。正唱著,我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林子崢,我立刻把話筒塞給白靜苒,一個人走出包間。
關了門,耳根立刻一片清淨。
“還有什麼事嗎,林先生?”我接著電話,小心翼翼地問。
他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能現在過來樺林一趟嗎?”
他那邊聽起來很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我也不好拒絕,直接應了下來:“好,我馬上過來。”
說完,我掛了電話轉身走進包廂,問唐曉言跟白靜苒:“我要去樺林區一趟,你們誰能送我去?”
唐曉言唱著歌,說:“讓白靜苒載你去,她開車來的。”
白靜苒起身,拿起車鑰匙對唐曉言說:“你在這裏等我還是再說?”
唐曉言說:“再說吧,你回來的時候跟我打電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