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巧克力應一聲,轉身往裏麵走,說:“進來吧,喝點什麼?”

我慌忙說:“給我一杯清水就好了,謝謝。”

“好。”說著,他就走過去倒了一杯清水遞給我,“坐吧,我去拿你的稿子。”

我急忙接過茶杯,他轉身去拿稿子。

和林子崢家裏不同,徐誌剛的家不算大,但也不小,140個平方左右,屋子裏擺滿了書架和書,牆上掛著一些水墨畫,看起來舒適典雅。窗台上擺著一盆君子蘭,墨綠的葉子給屋子平添一點兒生氣。

我正看著,徐誌剛拿著稿子走過來,坐在我的對麵。我慌忙收回目光,恭敬地望著他,像學生麵對老師,規規矩矩,一動不動。

他翻看著稿子,說:“人物關係不符合邏輯,故事主線模糊,不過你對人物性格把握得很到位,有些地方我給你畫出來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揣摩。在後麵我給你列了幾個問題,你好好思考,想好了答案再告訴我。”說著他把稿子遞給我。

“謝謝您。”我慌忙彎腰去接稿子,翻開一看,裏麵全部是用紅色鋼筆標注出來的問題。

這樣隨手一翻,就知道他居然把整本稿子都看完了。

我心裏很是感激,抬頭看他,誠懇地道:“真的很謝謝您,徐老師。”

他隨意地應一聲,然後拆開了巧克力,取一塊出來吃起來,遞給我:“嚐一嚐。”

“謝謝。”我於是也從裏麵拿了一塊吃起來。

陳衛說,徐誌剛喜歡吃巧克力,看來不假,他當真是喜歡得很。和胡飛相比,他簡直半點兒脾氣也沒有,溫溫和和,態度謙和,平易近人,讓人完全沒有距離感。

他吃著巧克力,微微點頭,說:“不錯,口感很純正。”說著他抬頭看我,問,“你跟林子崢是什麼關係?”

我愣了愣,林子崢說他跟徐誌剛有些過節,所以不便直接向他引薦我,可是我沒想到徐誌剛會直接開口問。

我回神,如實地說:“是朋友。”說完我不安地看徐誌剛,他和林子崢有過過節,會因此而將我逐出門外嗎?

“哦!”徐誌剛淡淡地應了一聲,看著我說,“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啊?”我不解地望著他。

徐誌剛說:“他這個人向來寡淡得很,從來不會平白無故地幫人,胡飛那天叫我見你的時候我大約就猜到了,葉琳來找我的時候,我就更加確定了,是林子崢介紹你過來的。為了你,他也算是費了心的,他那麼孤傲的人也肯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托關係,不簡單。”

我驚訝地說:“您知道我是林子崢介紹來的?可是您……”

說到這裏,我才意識到自己問得唐突了,及時閉上了嘴巴,把後半句咽了回去。

徐誌剛笑著說:“可是我和林子崢不是有矛盾嗎?你是想問這個吧?我跟他雖然有矛盾,但是一碼歸一碼,胡飛和葉琳的麵子我不能駁,何況你還給我帶了巧克力來。混我們這行不容易,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要想在這行混出頭還得耐得住寂寞啊!”

“我耐得住。”我肯定地說。

徐誌剛好奇地問:“你為什麼會想做編劇?我看個人簡曆上你的專業跟這個可沾不上邊的。”

我扯開嘴角笑起來,說:“夢想,跟專業沒有關係。”

徐誌剛輕笑一聲,說:“夢想啊。”

說完,他沒有再說話。窗外的風輕輕地吹來,屋子裏書被吹得嘩啦作響。

我起身站起來,是時候告辭了。

“徐老師,那我先把稿子帶回去了,我會好好想一想你提的這些問題的,非常感謝您給我提的這麼多寶貴的意見。”我彎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真誠地說道。

他起身送我,滿不在乎地說:“沒事,下次有時間可以過來玩。”

徐誌剛沒有半點兒大牌的架子,待人處事令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我想這便是君子之道吧。

他將我送到門口,我回身準備跟他告別,卻無意中瞥見了書架上擺放的相片。

相框裏的人是徐誌剛和葉琳,他們兩個人親密地依偎在一起,臉上寫滿了甜蜜。我愣了愣,走出門去,轉身向徐誌剛告別,然後離開。

離開了徐誌剛家,我乘坐電梯下樓,想著他書架上擺放的照片。

難怪林子崢讓葉琳幫忙了,原來葉琳和徐誌剛在交往啊!

【4】

出了門,我給白靜苒打電話,問她那邊怎麼樣了。白靜苒一邊看著電視,一邊看著孩子,告訴我一切都很好,沒問題。我於是讓她幫我再看一會兒,我去看看唐曉言,她感冒了,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白靜苒說:“放心地去吧,我今天沒課,一切都交給我吧。”

“好吧,那就辛苦你了,記住看著孩子。”我叮囑完後掛了電話,乘坐的士往唐曉言家裏趕去。

在我心裏,唐曉言一直是彪悍的女漢子,沒有什麼能打倒她。我跟她認識這麼久,從沒見過她柔情似水的一麵,可是再彪悍的女漢子也有脆弱的一麵,比如現在,高燒39℃的唐曉言軟趴趴地躺在床上,一臉疲憊地望著我。

我坐在她床前,剝好香蕉遞給她。

誰知她頭一扭,說:“不吃,沒胃口。”

看見她這個樣子,我有些心疼,說:“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弄。”

她聞言認真地想了想,說:“我想吃炸雞,喝啤酒。”

“都這個模樣了,還惦記著炸雞和啤酒,活該受罪。”我嘴角抽搐一下,決定無視她,自顧自地吃起香蕉來。

我告訴她,多虧了她的巧克力,徐誌剛那邊很順利。而且,幸好有白靜苒幫我看著寶寶,我才脫得開身,不然真是難辦。

唐曉言聞言,想了很久,問:“了了,你喜歡林子崢嗎?”

啊,跟白靜苒一樣的問題。

我老實回答道:“不知道。”

都病成這樣了,提及林子崢,她還是一臉八卦。

她說:“蘇了了,咱們打個賭吧,白靜苒肯定是看上林子崢了。你要是真喜歡,就不要心慈手軟,別讓她給鑽了空子。其實我覺得林子崢挺好的,跟何夕很像,對你很好。”

我吃著香蕉笑一聲,說:“你少扯了,白靜苒怎麼可能看得上林子崢?林子崢根本就不是她的菜。”

唐曉言恨鐵不成鋼地扭頭瞪我,虛弱且氣急敗壞地說:“蘇了了,你就是頭豬。”

唐曉言對白靜苒總是提防得很。她說白靜苒喜歡搶別人的東西,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想要的就一定能搶過來。

我不以為然地說:“唐曉言,沒看出來呀,你骨子裏挺腹黑的,都裝著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唐曉言受不了地白我一眼,說:“你別忘了,當初你也不信她喜歡何夕,可是結果呢?”

唐曉言說,她看人的眼光獨到,白靜苒肯定是喜歡林子崢。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看出來這一點的。打從一開始,林子崢跟白靜苒連話都沒有說上兩句,他對白靜苒的態度可以說是不禮貌,白靜苒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他?

就像那個時候唐曉言跟我賭十個全家桶,她說白靜苒喜歡何夕,我也不相信。

從唐曉言家裏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我乘著公交車去林子崢家,到的時候已經是六點了。我想,反正林子崢回來得晚,這會兒應該還沒到,我還有時間做飯。

這樣的念頭才生出來,我旋即有種深深的挫敗感,蘇了了,你現在真當自己是他家的保姆了嗎?這麼盡職盡責。

我無力地扶著門口想著,這時門被打開,林子崢站在門內,看著我,問:“怎麼樣?”

啊,他已經回來了?

見到他,我愣了愣,旋即笑起來,說:“還好,徐老師給我提了很多意見,讓我回來好好揣摩。”

他應一聲,轉身讓我進屋。

我走進去,就有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扭頭一看,原來是白靜苒正在廚房裏做飯。

她端著做好的菜出來,見到我高興地說:“了了,你回來啦!你去洗個臉洗個手,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你怎麼在做飯?”我慌忙跑過去,不好意思地說,“還是讓我來,你去休息吧。”

她笑著把我推開,說:“沒關係的啦,別跟我客氣。要不你去客廳裏看會兒電視,我這邊很快就好了。出去吧,乖。”

我被她趕出廚房,來到客廳,林子崢抬頭看我一眼,拿起遙控器調台看電視。

我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洗幹淨手,然後坐過去抱起寶寶,問道:“寶寶,肚子餓不餓啊?”

林子崢替他回答道:“他剛剛吃過了。”

我於是坐在沙發上逗著寶寶。

林子崢坐在一旁,斜睨我一眼,說:“看樣子他沒有刁難你。”

我抬頭說:“是啊,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林子崢輕輕一笑,扭頭繼續看電視。

不一會兒,白靜苒擺好碗筷,叫我們過去吃飯。

看著桌上豐盛的晚餐,我笑著說:“真好,今晚我也有免費的晚餐吃了呢。”

白靜苒起身給林子崢盛飯,說:“你要是喜歡,以後我也可以給你做。”她說著,端著飯過來自然地坐在林子崢身旁,笑吟吟地給他夾菜,說,“你嚐嚐這個,這可是我現學的呢,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有些詫異地望著白靜苒,她什麼時候和林子崢的關係這麼好了?

林子崢淡淡地說:“我自己來。”

白靜苒笑吟吟地望著他,扭頭看我。

見我呆愣地望著她,於是說:“了了,你也快點兒吃啊,發什麼呆?”

我回神,低頭慢慢吃起來。

五年前,唐曉言說白靜苒喜歡何夕,我不相信,也並未放在心上。可是,五年後,我已經不是那個不曉世事的小孩了。

傻子都看得出,白靜苒對林子崢的態度近乎討好。

吃完飯,白靜苒很晚才回去,我和林子崢送她出門,直到她開車離開,林子崢轉身進去,我跟在他身後望著他進屋的背影停下來,有些走神。

如果白靜苒真的喜歡林子崢,那麼林子崢呢?他對白靜苒又是什麼樣的感情?

可是,我對林子崢又是什麼樣的感情?

我和林子崢之間仿佛存在著一股無形的默契,他的存在我習以為常。在他身上,我時常能看見何夕的身影,明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卻讓我覺得兩人是如此相似。

可是,蘇了了,這樣的感情,你分得清是屬於何夕的還是屬於他林子崢的嗎?

心底沉默得如一片死海,聽不見任何聲音。

何夕走後,它再沒有掀起任何波瀾。也就是說,何夕走後,我再也沒辦法愛上任何一個人。

大二的時候,藍圖曾經毫不客氣地說:“蘇了了,死了的就是死了,過去的已經過去,難不成你要為一個死人守一輩子?”

那時候我想,真的為他守一輩子也是可以的,除了何夕,我再也找不到當初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