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蛋糕店的主人驅趕後,我和秦黎禦再也沒有心情逛街了。遊魂似的在街上飄了一陣,找到了一個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可憐兮兮地蹲縮住,抱著肚子,哀怨地畫圈圈……
“咕嚕……”這是我的肚子在叫。
“咕嚕咕嚕……”這是秦黎禦的肚子在叫。
……
跟比賽似的,兩個人肚子的抗議聲越來越快、越來越響,此起彼伏地響徹在小小的空間裏,到最後,已經分不清是誰的肚子叫得更大聲了。
我紅著臉,悄悄地扭頭,尷尬地看向秦黎禦,卻被他手上那塊巨大的磚頭和一臉決絕的表情給嚇壞了!
哇呀呀——這家夥該不會是想衝到蛋糕店把肥豬店主敲昏,再把那些可愛的蛋糕全部扛走吧?不是吧,他應該不是這麼想的吧?
我小心翼翼地按住他拿磚頭的手,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秦、秦黎禦……你要做、做什麼?”
“卿卿!我們走!”秦黎禦伸手把我拉了起來,朝蛋糕店的方向張牙舞爪地揮舞著手裏的磚頭。
“走、走?”我的眼睛在秦黎禦身上溜一圈,打了個寒戰,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流暢了,“去哪裏?”
“卿卿,記住!”秦黎禦慎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狹長漂亮的眼睛裏閃著異樣的光彩,“待會兒,趁我把那肥豬店主敲昏的時候,你立刻把蛋糕抱走!知道嗎?”
知、知道個頭!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秦黎禦這頭蠻牛竟然要我跟著他搶劫,那我們到時還有命活著離開嗎……
我跳起來,賞了秦黎禦一顆爆炒栗子,劈哩啪啦地罵開了:“該死!你竟然叫我搶東西!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會進大牢的啊?呃——”
罵完了,我還覺得不過癮,又跳起來,挑西瓜似的“咚咚咚”往秦黎禦腦門上一陣狠敲……
呼呼——空腹運動果然要不得啊,才運動這麼幾下,就覺得全身軟綿綿的,快要暈過去似的。
秦黎禦丟掉手裏的磚頭,委屈地抱著被我敲痛的頭:“卿卿,我又沒做錯什麼,你幹嗎打我!”
沒做錯什麼?這頭笨牛到底有沒有受過教育啊?
我倒抽一口冷氣,剛剛開始流動的血液再一次凝固了:“你知道剛剛的行為是什麼嗎?強盜!明白嗎!隻有強盜才會搶東西!”
“可是……我小時候搶死神大哥和魔術師大哥的東西,都沒有關係……”
我愣住,在腦子裏搜刮了半天,總算是想到一句比較說得過去的話:“他們認識你啊……陌生人的東西都不能搶,明白嗎?”
秦黎禦似懂非懂地點頭,一臉興奮地抓住我,目光如星光一樣清澈純潔:“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認識的人的東西可以搶,不認識的人的東西不能搶,對不對?那我先去對那些人做下自我介紹就行了。”
真是要被氣死,這頭腦筋被水泥灌注的蠻牛!他對搶東西真的就那麼執著嗎?
我忍不住又是幾顆爆栗扣到他額頭:“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不能隨便搶他們的東西!”
“可是你剛才說……”
“現在改了!以後不準搶任何人的東西!”
“……”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在我3600伏的高壓電目光下,秦黎禦終於點頭:“知道了,我以後不會隨便搶別人的東西了。”
不隨便搶?這小子居然跟我玩起文字遊戲來了!
我叉著腰,大發脾氣道:“不是不隨便搶,是絕對不能搶,明白嗎?”
“是……是……我以後絕對不搶別人的東西。”秦黎禦跟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聲音壓得好低好低,“可是,我肚子好餓——”
話音剛落,他的肚子很“爭氣”地大叫了一聲,以證明其主人的清白,也徹底打擊了我寧死不屈的誌氣……
“這個……這個……你別吵,讓我想想……”我鬱悶地看了秦黎禦一眼,單手撐著下巴,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就在我快把腦袋想破的時候,一記高亢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裏:“賣魚嘍……新鮮剛上岸的魚哦……”
魚?
眼前突然靈光一閃,一個“點子”馬上在我的腦子裏成形——對呀,剛剛怎麼沒想到這點呢!這裏既然是另一個空間的塔羅國,有可能沒有見過我們那邊的東西。我可以把安徒生童話裏的《海的女兒》改編成短劇,在這裏演出,然後再向觀眾收觀賞費呀!
我感激地看了賣魚的人眼,心裏感歎道: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一想到眾人圍成一圈,一邊拍手叫好,一邊朝我們扔銀幣的情景,我忍不住捂著嘴“哼哧哼哧”地偷笑了起來……
哦謔謔謔……蘇卿卿,你真是太有才了!
我轉過頭去,朝秦黎禦露出一朵菊花似的笑容,伸出食指勾了勾——
秦黎禦看到我的動作,立刻屁顛屁顛地把耳朵湊了過來。
我賊眉鼠眼地笑了兩聲,眉飛色舞地交代一番,說得他喜笑顏開,直點頭拍手稱好……
商量好後,我和秦黎禦分頭開工,弄來了白色的布條、炭和樹枝。
我們扛著這些東西,在人聲鼎沸的廣場上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位置,把白布攤開,拿著炭蹲在地上一陣塗塗寫寫,接著把白布纏在樹枝上,再搬來石頭把樹枝固定住,一個簡易的宣傳橫幅就落成了。
就在我搭宣傳橫幅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好奇的群眾圍了過來,他們唧唧喳喳,像麻雀一樣和身邊的人討論著——
“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憂傷童話,《海的女兒》火熱上演?”
“童話是什麼東西呀?你聽過嗎?”
“沒有。”
“嘖!你說這童話會不會是吃的東西呀?”
“我看不是,你看那兩個小鬼,跟泥猴似的,要賣吃的,誰敢買呀!”
“這倒也是!那童話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
沒見過吧,沒聽過吧,一群土包子,啊哈哈……
隨著議論聲的增大,圍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我像孔雀似的高昂著頭,洋洋得意地看著裏三層外三層的觀眾,心裏那個陶醉勁兒喲,簡直比撿了黃金還高興!
沒見過這個陣勢的秦黎禦有些緊張,他緊張兮兮地靠了過來,眉頭深深地蹙著:“卿卿,這麼多人,要是演不好怎麼辦?”
我眉開眼笑地看著螞蟻似的人群,豪氣地拍拍他:“安啦,你照著我剛剛跟你說的演,絕對沒有問題的!”
“可是……”
我和秦黎禦正商量著事兒呢,觀眾中已經有人按捺不住,扯著嗓門吆喝起來了:“喲!兩個小鬼,《海的女兒》是什麼東西呀?”
“嘻,”我偷笑兩聲,大搖大擺地走到圈子中央,朝觀眾深深一鞠躬,“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小女和……咳、和哥哥初到貴寶地,盤纏用盡,特在此獻藝一場。還請各位父老鄉親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哇,好繞口,舌頭都要打結了!
人群中又有人吆喝了起來:“小鬼,先告訴我們‘童話’是什麼東西呀?”
我故神秘地笑了笑,小拳頭放在嘴邊,重重清了清嗓子:“別急呀,精彩好戲馬上開始!”
準備好了一切後,我拿著兩根樹枝當鑼鼓“鏘鏘鏘”地順著人群繞了一圈回到原位,大喝一聲,把身上裹著畫有美人魚尾巴布條的秦黎禦踹出場,自己則揮舞著樹枝,念起了旁白:
“海的遠處,水是那麼藍,像美麗的矢車菊花瓣……然而它很深很深,深得任何錨鏈都達不到底……住在那底下的海王已經做了好多年的鰥夫……”
謔!秦黎禦這個白癡,有鰥夫抱著白布笑得跟花癡一樣的嗎?
我“噔噔噔”地衝了過去,踹了他一腳,咬牙徹齒,一字一句道:“笨牛,鰥夫,你演的是鰥夫,要一臉寂寞的表情!”
觀眾被秦黎禦的表演逗樂了,哈哈哈地笑成了一團。
無視眾人的哄笑,我若無其事地跑了回來,繼續念旁白——
“但是她有老母親為他管理家務,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可是對於自己高貴的出身總是感到不可一世……”
念到這裏,我手忙腳亂地裹著畫得亂七八糟,像鬼畫符似的白布,出場晃悠了一圈。
退回來的時候,和無頭蒼蠅似的秦黎禦跌成了一團,再次引發了一場爆笑……
氣死!這個笨蛋!不是告訴過他退場從左邊的嗎,還跑到右邊來湊熱鬧!
我七手八腳地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服,繼續演——
“這石像代表一個美麗的男子,它是用一塊潔白的石頭雕出來的,跟一條遭難的船一同沉到海底……”
念旁白的同時,我眼角的餘光不放心地向秦黎禦瞟去,發現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扮起了雕像——雖然一副托著下巴等待食物的姿勢有點不雅觀,但總體來說還算完美。
我滿意地點點頭,正準備繼續念下去,再瞟一眼秦黎禦,一股熱流湧上心口,差點沒噴出一缸血來——他、他他竟然兩個跨步靠近人群,對著一個啃雞腿的小孩蹲了下來,對著人家,一臉垂涎地淌口水!
好想一拳把他揍成天上的流星哦!不過現在不行,戲還沒演完!
我硬生生地忍住胸腔內翻滾的怒氣,氣鼓鼓地衝過去,揪著秦黎禦的耳朵,把他拖了回來:“該死!你現在是雕像,給我乖乖地呆在原地,不準動!”
不知道是秦黎禦的行為很搞笑,還是我們演得太精彩了,人群中爆發了開場以來的第一次掌聲——
唉——真是丟臉死了,再這樣下去,蘇卿卿生平第一次演出,肯定要毀在他的手裏了!
接下來,在我如鋒利刀刃般的目光壓迫下,秦黎禦總算老實了,按著之前的吩咐一步一步地演著……
圍觀觀眾漸漸被劇中的情節感染了,現場的空氣仿佛被凝固了一樣,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當中……
當我表演完美人魚跳海化成泡沫的那一刻,現場的男生們一臉凝重,女生們有情人的靠著情人的肩膀,沒情人的咬著手帕,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泣不成聲……
本來我想演到美人魚化成泡沫就收工的,可一看到那些得滿臉淚痕,哭著喊著要求美人魚複活的女生們,心一下子軟了下來,當機立斷地把結局給改了——
有眼不識人魚的負心漢王子,最後因為沒有認出美人魚,被上天奪去了眼睛;善良美麗的美人魚則化成了快樂的空氣,在美麗的世界環行,等待三百年後升入天國,成為人人愛戴的天使……
就在我們完美謝幕,清理好現場正準備收工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陣黑影閃過,我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隨著一聲:“小鬼?你們的布條要賣多少銀幣?”固定得好好的橫幅已經被扯了下來。
等我恍然明白過來的時候,手裏突然多了幾塊銀幣。
這裏的人當銀幣是石頭嗎?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看著橫幅消失的方向,發現一個身手輕巧的小個子靈活地左閃右躲,三兩下撥開人群鑽了出去,消失在眾人的視野當中,那速度簡直跟一抹幽魂似的!
現場靜止了0.01秒,接著,所有人都沸騰了起來!
他們張牙舞爪地揮舞著白花花的手臂,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由分說就往前撲,有的撿黑炭,有的搬石頭……整個現場頓時亂成了一窩粥,鬧哄哄的,簡直要把整個小鎮掀翻了似的……
雖然被銀幣砸是一件快樂的事,但被傾盆而下、冰雹似的銀幣砸,就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了!
我已經顧不了滿地的銀幣了,拖著秦黎禦從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擠了出來,毫無猶豫地拔腿一陣死命狂奔,逃命似的拐進一個巷子,背對著牆壁往地上一坐,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