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熙又陷入了沉默,小小的空間裏,彌漫著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息……
很久很久之後,久到我以為時間停滯不前了,千熙突然伸出手,把我一把抱進了懷裏——
由於他的動作實在太過突然了,我整個人都嚇傻了,呆若木雞地釘在那裏,身體僵得跟板鴨有得一拚。
“如果你喜歡的人是我。”千熙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一個字一個字有力地敲進我的腦袋裏,“或許我可以考慮不殺秦黎禦。”
聽到他這麼說,我整個人都驚呆了,第一反應就是用力地推開他,失神地抓著他的肩膀吼:“千熙,你不可以——”
“我可以。”他甩掉我的手,冷冷地說道,“你知道我可以。”
“千熙,秦黎禦是人,不是阿貓阿狗,你沒有權利——”就算是阿貓阿狗,也有生存的權力啊,誰也沒有權力剝奪!我急急地想捉他的手求情,被他重重地打掉。
“我當然有。”
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怎麼辦?怎麼辦?就在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千熙突然開口:“你想救他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脖子都快折了。
“很好!那你現在就去陪著他受苦吧!”千熙又笑了,這次的笑容比之前更可怕,要不是燭光將他的眸子照出水澤,我幾乎要以為他的雙眼已經成了千裏冰峰的雪川,一秒之內就能將人的血液凍住。
他舉手拍了拍,兩名士兵立即破門而入,一人一邊把我架住了。
“千熙?”
千熙看也不看我一眼,慢慢地轉過身去,修長的背影在燭光中流露出落寞的味道。
士兵架著我一陣疾步狂奔後進了小鎮類似警察局的地方,丟垃圾似的往前一拋,我踉蹌了好幾步才在秦黎禦的幫助下站穩。
當我們被送上被告席後,阿屁推著千熙也隨後進來了。
我蠕動著身體坐起來,恨恨地瞪了他們一眼,目光朝前看去——一張巨大豪華的桌子後,坐著一個頭戴白色卷毛假發、身穿深藍色歐式長袍、肥得能抖下兩桶油的肥豬先生,不,應該是法官先生……
於是,我幻想好好辯駁一番的念頭很快就破滅了——
千熙把訴詞呈上去不到三秒,肥豬大人立刻判了“謀財害命,打入死牢,秋後問斬”的罪名!根本不給我們任何辯駁的機會!
啊啊——在這個隻有秋天的女祭司領地,秋後問斬的處置根本就和立刻問斬差不多!
我張嘴準備喊冤,湧上來的話卻被從訴訟書中滑出來的銀幣堵在了喉嚨裏,身體像棉花一樣癱軟了下去——那一刹那,我知道,除非給“肥豬”大人更多的銀幣,否則是絕對不可能活著走出去的!
混蛋千熙,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要這樣陷害我們啊?
“肥豬”大人從容不迫地將桌上的銀幣收進袖子,呶呶嘴,心神領會的士兵立刻屁顛屁顛地架著我們,一路把我們拖出那間房子!
士兵把我和秦黎禦丟進一個陰暗潮濕的地牢裏,“咯嚓”一聲落上鎖就離開了。
一獲得自由,我立刻撲到秦黎禦麵前,把塞在他嘴裏的布條拿開,焦急地檢查他被銬住的雙手:“秦黎禦……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呼,幸好沒事!
秦黎禦搖搖頭,迷人的棕色瞳眸踴躍著疑惑:“卿卿,為什麼千熙要說我們偷了他的東西?”
一說到這個就來氣!千熙那個家夥的腦子一定是被火車碾過了!
我一屁股坐在鋪著枯草的地上,拳頭重重地捶向地麵,疼得直抽搐:“不要提那個混蛋!”
其實我也想不通千熙為什麼要來陷害我們呢,我們又沒有財產可以侵占!難道……
看來我猜得沒錯,不然你也不會在那幾個人麵前承認他是你男朋友了,對不對?
如果你喜歡的人是我……或許我可以考慮不殺秦黎禦。
我一個激靈,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他會不會是因為我在那麼多人麵前承認秦黎禦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一時氣昏頭伺機報複我們?這麼說來的話,他是在吃醋嘍?他、他喜歡我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安靜下來,從頭頂透進來的光由金色變成了銀色。
潛伏在地牢的老鼠跑出來了,它們“吱吱”地叫著,在地牢裏竄來竄去,聲音在死寂般的地牢裏格外嚇人!
突然,地牢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慢慢由遠至近,由小到大,緩緩地朝這個方向靠近。
那隻死肥豬,該不會是想趁著月色,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們拖出去斬了吧?
一想到這裏,我害怕地躲在秦黎禦的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麵,心提到了嗓子眼,隨時都會蹦出來似的。
終於,腳步聲停住了,地牢外麵多了一台輪椅和一雙黑乎乎的兔爪,緊跟著,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兩個,待得還舒服嗎?”
是千熙,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名配著明晃晃大刀的士兵!
我雖然不想理他,但也不能讓他太得意:“不勞你費心,我和秦黎禦待得可舒服了。”
為了證明所言不假,我跳到秦黎禦身邊,攬著他的肩膀,笑得像朵菊花似的,眼角不停地抽搐著朝身邊的人射去X級的光:“我們待得舒服極了,對吧,乖黎禦?”
“哼!”千熙死死地盯住我攬著秦黎禦的手,眼中的寒光可以冰凍住北極熊!
秦黎禦的腦袋也終於有開竅的時候,他會意地點頭,咧嘴笑得見牙不見眼:“對啊對啊……我們在這裏待得很舒服哦!不過千熙,他們什麼時候會放我們出去啊?你不找女祭司了嗎?”
這個笨蛋!問這個幹嗎?千熙這種態度,擺明就是想和阿屁單飛嘛,真是多此一舉!
我跳起來,正準備賞他一個爆栗子,站在一旁的士兵卻激動地衝過來,打斷了我的話:“小子!你剛才是不是說女祭司?”
為什麼一提到女祭司,這些士兵就激動成這個樣子?難道說,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我一臉狐疑地看著把頭伸進牢房的士兵,正想問,千熙卻搶在前麵了:“你說的是我家裏的那幅女祭司畫像吧,我今天來,就是要問你們把畫像藏哪裏去了!”
士兵一聽,立刻把頭縮回去:“這兩個家夥偷了你的女祭司畫像?”
千熙點頭,從懷裏掏出兩錠銀幣遞給士兵:“兩位大哥,我家傳的女祭司畫像,就拜托你們了!”
見到銀幣就連祖宗都忘記的士兵,一邊保證幫忙找到畫像,一邊點頭哈腰識時務地說給我們一點時間,閃到旁邊用牙齒猛咬銀幣辨別真假去了。
士兵一走,我眼睛裏燃燒著熊熊烈火,跳到千熙麵前,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聲音從牙齒縫裏蹦出來 :“千熙!你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千熙黑色的眼瞳驟然緊縮,表情一瞬間肅殺得能將人的脊背戳穿,“蘇卿卿,誰叫你來惹我的?哼!”
“我?我惹你?”我被他的樣子嚇到,身子重重一晃,跌坐倒在地,“我、我哪有惹你……”
“是嗎?”千熙微微低頭,黑色晶瑩的眸子閃著一抹讓人看不懂的情緒,喃喃地好像是在問我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話,“誰叫你多事替我處理傷口又撲過來救我的?”
救人有錯嗎?啊,我知道了,他一定覺得受人幫助是一件恥辱的事……所以,那天我撲過去根本就是在踐踏他的自尊。
不行,現在趕緊想個辦法補救吧!
“那個、千熙……其實,我那天是不小心撲過去的!並不是要救你。”
“是嗎?”千熙倏然抬頭,臉色沉沉的,黑如深潭的眼神裏布滿了寒霜,“蘇卿卿,你們真的很該死!”
我驚恐看著全身上下猛然散發著駭人氣息的千熙,顫抖著腿不停地後退後退……
救他生氣,說不救更生氣,這個人怎麼這麼難侍候啊!
完全沒把千熙的怒氣放在心上的秦黎禦靠到我身邊蹲下:“卿卿,你沒事吧?”
我轉頭湊到他耳邊小聲地嘀咕:“秦黎禦,這個人精神有點問題,我們離他遠點。”
千熙似乎聽到了,瞪著我的眼睛突然像著了魔似的發紅,頭發也隨之飄揚起來:“蘇卿卿,你真的一點也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然後推著輪椅掛著一臉冰霜走掉了。
好可怕,感覺他好像恨不得吃了我們一樣!
我正顫抖著,腦門受得一記重重的拳頭,抬頭一看,是滿臉怒容的阿屁:“蘇卿卿,你是豬啊,居然把千熙激怒。”它一邊說一邊把一個揉成鹹菜的紙團丟了進來。
“我哪有?”我摸著被打疼的地方抗議,“他本來就是個陰晴不定的家夥,現在還害我和秦黎禦被關進大牢,我再也不想理他了!”
“要是你敢把我好不容易封印的惡魔血液放出來,我絕對饒不了你!你們好自為之吧!”阿屁暴凸著雙眼,惡狠狠丟下這句話,就追上千熙離開了。
什麼惡魔血液?真是莫名其妙!
我瞪著地上的紙團怔了兩秒,眼角餘光瞟向士兵,確定他們沒有發現後,趕緊伸腳一勾,把紙團掃進裙子裏蓋住。
就在紙團被蓋住的那一刹那,兩個士兵對看一眼,將銀幣塞進懷裏,然後賊笑著打開了地牢的鎖鑽了進來,一步一步朝我們靠近。
難道他們發現了阿屁丟進來的紙團?
我看著不斷靠近的士兵,手緊緊地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進肉裏。
終於,士兵在我們麵前停下了,他們相互一點頭,上前架起秦黎禦,在我驚愕的目光中,把他帶走了!
我傻眼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撲上前大吼大叫:“喂,你們要做什麼!快放開他!快開他啊!”
我喊得嗓子都啞了,也沒有任何人理我,鐵鏈拖動的“錚錚”聲音,在寂靜的地牢長廊上顯得格外響亮刺耳——
我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忽然想起什麼,在地牢裏一陣亂爬,牢房裏霎時枯草飛揚……
幾分鍾後,我總算找到了阿屁留下來的紙團,顫顫巍巍地攤開——紙張上畫了一座四麵密封的房子,房子的底部,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向前延伸,路的兩邊,稀稀疏疏地立著幾根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