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歸顏察覺到元初臨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話而有絲毫神情上的動容,她的心跟著沉了幾分,問道:“義父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元初臨抬眼看了看應歸顏,道:“你就沒有不放心的?”
應歸顏臉色一滯,遲疑片刻才道:“太順利了,除了這該死的天氣,其他一切都順利得詭異。”
元初臨倒在此時寬和了神色,眼底閃過一絲欣慰,看著應歸顏道:“詳細說說。”
應歸顏起身,一改方才父女相處時的散漫,肅容道:“蜀國國內向來是主張與咱們開戰的聲音大,淮王和二皇子蘇禮臣都是主戰派的代表,這次卻答應以公主蘇璿入陳和親,我至今都想不明白。”
元初臨不置可否,是要應歸顏繼續說下去。
應歸顏道:“從咱們在邊境與和親使團見麵開始,公主就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而三皇子蘇扶臣看來文文弱弱的,我很難想象,他居然能在蜀國以一己之力跟淮王和蘇禮臣抗衡,促成這次和親,還親自送嫁。”
“你覺得他另有目的?”
“難道義父以為他真心實意送親妹妹遠嫁?”應歸顏道,“那他也是太狠心了些,或者說太冷血了,那可是他嫡親的妹妹。”
“自是比不得你大哥是不是?”元初臨道。
“這是自然。”應歸顏滿臉驕傲,卻見元初臨心有戚戚之態,她上前,矮身在元初臨麵前,輕輕按住父親的手,道,“大哥雖然久居徽京,不能時常陪在義父身邊,但他心裏一直掛念著義父和義母。這回咱們送蜀國公主入京,也能見上大哥的。”
“我知道。”元初臨目露苦澀,看著眼前乖巧的應歸顏,感慨道,“好在還有你在我身邊。”
應歸顏伏在元初臨膝上,道:“是我要多謝義父收養,沒有讓我在父親戰死後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義父待我好,用心栽培我,我自然要回報義父。義父且等著,等我將來立了大功,向陛下將大哥從徽京討回來。”
征戰沙場多年的軍人在聽見這一番情真意切的安慰後難免動容,元初臨眼眶微微泛紅,輕輕撫著應歸顏的發,道:“你是我的女兒,我隻盼你一切順遂安康,得以施展抱負,好好走自己的路,莫為了任何人牽絆,知道嗎?”
應歸顏抬起頭,衝遠處領狡黠一笑,道:“義父、義母和大哥不算任何人,也不是牽絆,是牽掛。”
元初臨被應歸顏眉間眼底的笑意感染得心頭暖意融融,跟著笑了出來,父女之間盡是溫情。
稍後應歸顏回房中歇息,因連日護送和親隊伍難免疲憊,簡單梳洗過後,她便睡了一覺,醒來時天色已晚,白日裏的鵝毛大雪也已轉小,零星飄著雪花在夜色之中。
應歸顏從微微打開的窗戶縫隙裏透過外頭的燈籠燭火望見星星點點的雪花。
雖然她從小跟一群無甚情趣的軍人共同生活,平日裏也是開朗不羈的性子,但終究還是個姑娘家,偶爾也會有些“奇奇怪怪”的愛好。
抓了氅衣裹上身,應歸顏便以巡視之名在行館中穿梭,一麵掌握館內的情況,一麵看看此時飄飛的雪,也算是移步換景,別有趣味。
去看過蘇璿,確定她已經睡下後,應歸顏便往蘇扶臣的住處去。
把守的護衛見應歸顏到來,立刻笑道:“這麼晚了,小應將軍還來巡查,是不放心咱們兄弟?”
應歸顏打量了對方一番,道:“自然是怕你們寒夜裏站久了著涼,特意來看看。”
“是怕咱們偷懶去喝酒吧。”
“你倒是敢,我也不給元將軍說去,萬一出了岔子,有你們受的。”
護衛聽著這話笑出了聲,又怕驚動了院裏的人,忙壓低聲音道:“可不敢有疏忽,裏頭那位睡了,咱們都不睡,更別說屋裏還那麼亮堂,指不定又是一整宿呢。”
應歸顏想起,自從跟蜀國的送親隊伍會和,他們走的這一路來,蘇扶臣夜裏總是睡得很晚,房中燈火不滅,但聽說又不都是在看書,屋子裏也幾乎沒有什麼動靜。
應歸顏對蘇扶臣本就心存疑惑,此刻聽護衛說了,不知怎的,她便往院裏走了進去,一直到房門外才停下。
燭火透過門扇縫隙漏了出來,應歸顏正想趁機窺伺,誰料房門卻打開了。
蘇扶臣身邊的近侍好似早就知道應歸顏在外頭,神色鎮定道:“三殿下請小應將軍進來坐坐。”
這下反倒讓應歸顏心頭一窘,好在她不是個容易自亂方寸的主兒,眨眼間便平複了情緒,從容入內,見到了那一直謙謙溫和的蜀國三皇子。
蘇扶臣麵色如常,縱是被應歸顏夜間打擾也沒有絲毫不悅,眉眼總似含笑,起身與她見禮道:“小應將軍怎麼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