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宮的一場大火不脛而走,關於大火的起因和引發的結果很快發展出諸多版本,而流傳最廣也是最被大眾認可的便是蜀國那一雙兄妹為了逃離徽京故意縱火,聲東擊西,事實也的確是蘇扶臣和蘇璿失蹤。
葉齡安近來精神差得很,朝中事務由幾位重臣和葉長臻共同執掌,內宮則由元鳳儀全權負責。
元鳳儀沒有明確下令,但馮良已明白了元鳳儀的意思,便吩咐了紫宸殿的所有人不許在葉齡安麵前提起走水一事,算是得了最初的幾日安寧。
然而時間長了,總有前朝臣工覲見葉齡安,少不得提起此事,顯然是瞞不住的。
這日待葉齡安親信的幾位臣工離開紫宸殿,元鳳儀照舊服侍他服藥。
帝後二人均未言語,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直到元鳳儀將空了的藥碗遞給身邊的郭晉,葉齡安忽地拍案,郭晉眼看元鳳儀的手像是要鬆開,他忙去拖住藥碗。
元鳳儀順勢將藥碗交給郭晉,再輕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紫宸殿內因此更加寂靜,元鳳儀將葉齡安拍案的手輕握住,道:“總要放個口子給吉奴,否則他會瘋的。”
葉齡安帶著病容的臉未見絲毫鬆弛,緊緊抓住了元鳳儀的手,道:“元清儒可有消息送回來?”
“消息應該才傳到邊境,清儒總要再觀察刺探一陣。”元鳳儀道。
“朕要的假消息成了真,朕的皇後到底還是心軟了。”葉齡安道。
元鳳儀垂眼看著他們夫妻交握在一起的手,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撫過葉齡安的手背,道:“我真的心軟便要放走弄雪的。現在弄雪死了,讓吉奴放走了蘇扶臣,算是是稍有填補他的愧疚自責……陛下,再逼下去,我會連吉奴都失去的。”
葉齡安順著繡金袖口往上抬眼,視線最終落在元鳳儀微苦的眉宇間,道:“終究不成氣候。”
知道葉齡安實在斥責葉長臻,元鳳儀搖頭道:“他跟陛下,跟寄兒不一樣。”
葉齡安凝睇著元鳳儀,明白她想說什麼,對此卻不以為意,道:“朕要單獨待一會兒。”
元鳳儀想要抽回手,發現葉齡安依舊抓得緊,她便沒有走,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就這樣等了不多時,葉齡安才終於鬆開手。
元鳳儀沒出聲,輕柔地從他掌中抽出手,默默離開了紫宸殿。
踏出殿門的那一刻,元鳳儀終於露出些微輕鬆的表情——
她還是賭贏了,用她和葉齡安這麼多年的夫妻情義作為賭注,賭他在事態尚可掌控的範圍內允許自己違背他的意誌。
元鳳儀還未完全回過神,便見郭晉上前道:“稟皇後,榮王殿下和公主已在玉華殿等候。”
葉齡安龍體抱恙,照理葉長臻和葉姝鸞多來紫宸殿探望才是,但他們卻寧可從元鳳儀的口中探聽葉齡安的情況,也不曾多親自前往紫宸殿。
元鳳儀道玉華殿時,果然見葉長臻和葉姝鸞都在,她道:“今日怎麼一塊過來?”
葉姝鸞先走近元鳳儀,道:“就是想來看看母後。母後近來照顧父皇,看著人都憔悴了。”
元鳳儀了解自己這一雙兒女,看葉長臻始終沉著一張臉,而葉姝鸞又殷勤,她便知道是葉姝鸞要幫葉長臻求情來了。
元鳳儀道:“你去紫宸殿看看你父皇,多陪他說說話,你太子哥哥不在,這事兒得你來。”
一聽就知道是元鳳儀要打發自己走,葉姝鸞無奈看了看葉長臻,見他也是這個意思,她隻得先走。
隻是到底有心事,葉姝鸞走得都不踏實,頻頻回頭去看葉長臻。
待葉姝鸞徹底離開,元鳳儀臉上原本還掛著的三分笑容就此消失,肅容看著葉長臻,道:“什麼事?”
葉長臻眼眶發紅,眼下一圈烏青,顯是這段時間未曾好好休息,精神欠佳。
“母後將弄雪的屍體藏去何處?”葉長臻開門見山道。
不見元鳳儀回答,葉長臻終於再也遏製不住內心的憤怒,箭步上前,揚聲質問道:“母後,弄雪究竟在什麼地方?”
他自從知道弄雪在宮中自\/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難以保持理智,這些天還算清醒,不過是因為葉姝鸞那一句“先要把弄雪的屍體找到”。
但是他幾乎發動了自己所有的關係,都沒能得到弄雪屍體的下落,而且元鳳儀這幾日都在葉齡安身邊,他不能鬧去紫宸殿,他還沒有那麼瘋。
這便是元鳳儀說的,他和葉長煜的不一樣,他到底還是有顧忌,有分寸的,他至少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