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1 / 2)

東方天際的口子逐漸破開,越發明亮的天色之下,一道身影駕著駿馬飛速奔向福元關。

高聳的城門矗立在險峻的山崖縫隙之間,厚重的城牆築起了蜀國邊境最強的一道防線。

緊閉的城門下,來人勒停胯下駿馬,高舉手中一枚信物,大喊道:“燕京三皇子蘇扶臣,速開城門。”

一連三聲,嗓音喑啞卻歇斯底裏。

城牆之上,守衛向下望著那單槍匹馬而來陌生男子,一身風霜,雖看不清麵容,卻仍能感受到那始終挺直的脊梁下不同一般的氣度風華。

消息立即層層傳遞,最終傳到了正在駐紮在福元關的主將處,而前幾日,才有燕京派來的使者抵達。

聽聞有人自稱是蘇扶臣,使者秦然大驚,卻並未立即讓人打開城門相迎——

蘇扶臣和整個蜀國使團被扣押在徽京,而當初他和蜀國的通信止步於中毒事件,蘇澈沒有收到他的書信,陳國也遲遲沒有消息傳回,蜀國朝廷的所有人幾乎都已經默認了蘇扶臣在陳國遇害。加上後來蘇璿死而複生,魏國和陳國皆有蘇璿的情況,完全讓蜀國放棄了對陳國最後一絲容忍。

但秦然又確實從在陳國境內潛伏的細作那裏收到風聲,說是蘇扶臣沒有死於徽京,而是被葉齡安幽禁,近日已從徽京皇宮逃了出來。

算算時間,如果一路上沒有阻礙,蘇扶臣確實可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福元關外,但陳國居然會讓好好的一個陳國人質就樣回國?

秦然怕的不是葉齡安讓人假冒蘇扶臣混入蜀國,他們總有辦法辨認真假,怕的是蘇扶臣如果真的平安歸來,他一向性格溫和又主張與陳國交好,在陳國這麼長時間,他現在回來,是不是已經被策反,是來擾亂軍心的。

這麼久的蜀國內杠之中,秦然憑借天子門生的身份一直處於中立的位置,直接聽命於蘇澈,這也是他這次代天子出征出現在福元關的原因。

蘇澈偏與蘇扶臣,支持與陳國和談聯姻時,他親自送蘇扶臣離開徽京。

蘇澈下定決心發兵與陳國一戰,他便親自來前線坐鎮,為國君鎮守國門。

陳\/軍既已過了琢江,攻下彭城,並且大軍直逼福元關,足以證明這一戰事關蜀國存亡,要打就打到底,絕對不能有半分猶豫和退卻,否則如何對得起已經犧牲的蜀國將士。

秦然斟酌間,又有守衛前來稟告,說蘇扶臣還在福元關外請求入關,已是下了馬,孤身站在城門下,雙手奉著信物。

秦然依舊未動,如此便一直耗到中午,其間不斷有守衛遞來消息,都是如出一轍的內容。

鎮守此地的主將是蘇逸黨羽,他自聽見是蘇扶臣到來時便想著不論真假,要下令直接射殺,但被秦然攔住了。

兩人有過簡短的爭執,但秦然不肯輕易鬆口,他便下不得命令——秦然雖為特使,過去卻也是軍營出身,在成為蘇澈心腹之前,已頗有聲望,便是他這個主將也是後生晚輩,斷不敢冒犯。

午膳前最後一次守衛來稟,說蘇扶臣依舊還在,並且毫無退去跡象。

秦然終於按捺不住,起身道:“我親自去見一見。”

於是,福元關城門就此打開,從城中策馬而出一支七人小隊,以秦然為首,皆是他從燕京帶來的左膀右臂,也都是與蘇扶臣有過交集之人。

蘇扶臣經曆長途奔波,好不容易越過兩國邊境,又經曆了一番艱辛才繞過彭城抵達福元關外,還未來得及休息就被應歸顏“趕”著到達關門外,再是半日對峙,此時的他已瀕臨身體極限。

在看見終於有人出關,他已顧不上去看清究竟是誰,驚喜之下趕忙踉蹌著腳步迎上去,依舊舉著信物,嘶啞著聲音喊道:“孤乃當朝三皇子蘇扶臣……”

一語未畢,蘇扶臣隻覺雙腿一軟,整個人向前栽倒,重重摔在粗粒堅硬的地上,渾身仿佛都要散架。

馬蹄聲就停在身前,他努力抬起頭,看見快速從馬背上跳下來的身影。

在他還沒來得及再開口時,他的身體已經被一雙手扶住。

蘇扶臣借力支起上身,見麵前之人竟是秦然,他更是狂喜地一把抓住朝中舊識,啞著嗓子道:“秦卿,是孤……”

若不是親眼所見,秦然斷不會相信過去風光霽月的三皇子蘇扶臣會成了如今這副落魄難堪的模樣,也正是蘇扶臣那一聲“秦卿”,雖啞得都有些不似人聲,卻依舊能讓他聽出蘇扶臣聲音的特質,當下便將他扶起,道:“讓三殿下受苦了。”

秦然將蘇扶臣扶上馬背,這就將人帶進福元關。

因長時間的疲於奔命,蘇扶臣的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在見到秦然的那一刻,一個代表了安全的信號忽然在他腦海中炸開,始終繃緊的那根弦一旦有了鬆懈,意誌便如破堤之水,一瀉千裏,導致始終憋著的那口氣跟著鬆了,整個人很快失去了意識。

當蘇扶臣醒來時,已經是當日夜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