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扶臣仍有顧慮,秦然繼續道:“自從三殿下在陳國沒了消息,今上心事更重,每每想到三殿下可能已經命喪陳國,今上思念愈重,也悔恨愈重。如今和陳國交戰,論領軍之務,淮王和他一幹從軍中提拔上來的臣工顯然比三殿下更合適。”
“但是我軍如今麵臨的困境,又的確是淮王縱容手下所致。如果不留後招,將來淮王勢大,憑借戰功楊威之時,其他人又當如何自處?”秦然懇切道,“此時應戰固然重要,但朝中不能長久被淮王聲威所震。這是臣所想,也是今上的顧慮。”
蘇澈將權力重心移交給蘇逸的契機正是蘇扶臣遇害這個原因,如果蘇扶臣可以平安回到燕京,哪怕他在和陳國聯姻這件事上失敗了,隻要蘇澈還願意相信他並且賦予一定的權力,他就可以繼續與蘇逸對峙——蜀國的未來或許不是在這一次和陳國的戰爭上,還在於將來是由誰主宰整個國家的命運。
蘇扶臣抱著與蜀國共存亡之心趕回,卻沒想到回到故土,要他麵對的竟是比過去更殘酷的權力之爭。
他內心抗拒,但秦然的話又確實對他有所觸動,尤其想到蘇澈還沒有完全放棄自己,他便不能自暴自棄。
“秦卿所言,孤記住了。”蘇扶臣卻不敢麵對秦然。
秦然握住蘇扶臣的手,激動道:“今上得知三殿下能再回燕京,必會大喜。對了,未免夜長夢多,三殿下還是應該盡快回燕京去,不宜留在福元關。”
“聽憑秦卿安排。”蘇扶臣道。
福元關多是蘇逸的手下,眼下是肯定不能隱瞞蘇扶臣回到蜀國的消息,但此去燕京路途遙遠,難保不發生意外,所以如何回去還需秦然幫蘇扶臣仔細規劃安排。
蘇扶臣之後在福元關多休息了一日便啟程回燕京,離開之前,他仍不忘訊問和陳\/軍對峙的情況。
秦然道:“陳\/軍一直沒有動靜,此時尚不知他們究竟要做什麼。但是我軍全力防守,他們強攻不得。”
福元關易守難攻是事實,可即便這樣,蘇扶臣始終無法完全放心,連夜離開時,他對秦然道:“孤在燕京等著秦卿帶回好消息。”
秦卿點頭道:“三殿下放心上路,待到燕京,替臣向今上一報平安。”
蘇扶臣將之當做重任,鄭重點頭,隨後便上馬,與秦然安排的護送隊伍星夜往燕京的方向趕去。
此去燕京又是半月有餘,蘇扶臣時刻記著秦然的叮囑,也一直在考慮著如何處理回燕京後和蘇澈、蘇逸以及蘇禮臣的關係。
如此匆忙地趕回燕京已是五月,天氣晴好,陽光暖得曬一會兒便讓人出一身汗。
蘇扶臣顧不得去觀察自己離開這半年多來,這座蜀國國都發生了什麼變化,一路策馬奔向皇宮。
入了宮門不得騎馬,蘇扶臣一路快走加小跑往蘇澈處理公務的天宇殿而去,卻在殿門外停下來腳步。
秦然送回的書信早已送回燕京,想來蘇澈已知道了他將要歸來,但信中沒有寫明歸期,所有人都不知他究竟幾時回來。
此刻站在天宇殿外,望著熟悉的宮殿,蘇扶臣百感交集,比那日見了秦然更要激動。
可終究近鄉情怯,他始終覺得自己無顏麵對蘇澈,便遲遲不敢入內。
恰此時,蘇逸正和蘇禮臣匆忙出來,二人見到白玉台下風塵仆仆的蘇扶臣皆是一驚,並無親人重逢的喜悅。
蘇扶臣見他二人,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自處,隻聽身邊的侍衛道:“三殿下,該去見今上了。”
蘇扶臣這才定了定神,克製著洶湧的愧意和混雜著諸多情緒的複雜心情一步一步走上白玉台階,和正走下來的蘇澈與蘇禮臣正式重逢。
蘇澈想來不待見蘇禮臣的溫和謙遜,隻道他缺乏男子氣概,便是相對也拿著皇叔的架子,頗為不屑,道:“此時回來?”
古怪挑釁的口吻,顯然是在諷刺蘇扶臣還有臉回來。
蘇扶臣隻恭敬向蘇澈和蘇禮臣行禮道:“見過皇叔,二皇兄。”
蘇澈此時正有急事,不願與蘇扶臣糾纏,連這禮都沒受,便揚長而去。
蘇扶臣不動聲色,也願意接受蘇澈這番怠慢,卻聽蘇禮臣道:“你進去聽聽你幹的好事吧。”
說完,蘇禮臣亦拂袖離開,毫無兄弟之情。
二蘇走得那樣匆忙必然事出有因,蘇禮臣所言又在蘇扶臣心頭重重打了一拳,他不敢再怠慢,加快了腳步往天宇殿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