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帶著明顯氣聲的五個字,卻說得格外清晰,堅定著沒有絲毫猶豫和退卻,尾音落下時,蘇扶臣眼前閃過的是蘇璿、是蘇逸、是蘇禮臣、是蘇澈……
是每一個不論過去如何,卻都為蜀國傾盡了全力的身影。
眾臣隨即伏地高呼回應道:“臣當一戰!”
於是,拒絕投降的命令第一時間從燕京皇宮傳至天南城。
蘇扶臣的原意隻是驅逐陳\/軍使臣,但因陳、蜀交戰至今,死在陳\/軍手中的蜀軍實在太多,而又有那麼多的國土遭到陳\/軍踐踏,天南城守軍私自決定,斬殺陳\/軍使臣,並在城樓懸屍,一來報複,二來表達死戰到底的決心。
消息傳至陳\/軍大營,眾人都道蜀軍不知好歹,為此憤憤而積極請求出戰,唯有應歸顏始終沉默不言。
聽完劉禮的進攻計劃,應歸顏第一個離開營帳,直接去了馬廄。
應歸顏挑了匹想要離開軍營,卻在大營門口見到了守株待兔的葉長煜。
她沒有下馬,看著攔在自己馬前的葉長煜,問道:“做什麼?”
“進了城自然能替他們收屍,此時去幹看著又有什麼用?”葉長煜道,“又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
應歸顏抓緊了韁繩道:“我隻是去附近走走。”
“下來。”
葉長煜正要去拉應歸顏手裏的韁繩,不料她一勒,馬兒揚起前蹄,險些傷了葉長煜。
葉長煜知道她為何會這樣反常,神色更厲,道:“下來!”
應歸顏卻沒聽他的話,反而一夾馬肚,策馬離開了軍營。
朝著天南城的方向跑了一段,應歸顏便勒停了馬。她確實有難以紓解的情緒,但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並沒有離開陳\/軍的防守圈。
她不過是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一個人待會兒。
將馬係在一棵樹邊,應歸顏找了一處足有半人高的草叢坐下,讓茂盛的野草將自己完全擋住。
她這樣一坐就是大半日,腦海中浮現出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這一刻的安寧也沒能撫平那些混亂的情緒,尤其當想到那幾個被懸屍示威的陳\/軍士兵,她更是難以厘清自己如今究竟是憤怒還是愧疚。
一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應歸顏才回了軍營。
帳中雖然沒有聲音,但應歸顏民退地察覺到有人闖入了自己的營帳,她本能地握住腰間佩刀,卻聽見裏麵傳來了葉長煜的聲音:“是孤。”
應歸顏點了燈,果真見葉長煜就端坐在帳內,她將腰刀結下放回架子上,問道:“你來做什麼?”
“你以為呢。”
應歸顏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自己倒了水喝,稍後才道:“既然要打,我得養精蓄銳準備帶兵打頭陣,你走吧,別來煩我。”
“孤知道你放不下蘇扶臣。”
應歸顏被掐中了七寸,瞬間怒道:“非要在這種時候說這個?我放不下放得下,跟我能不能打進燕京有任何關係嗎?”
葉長煜麵色雖冷,袖中的手卻已攥緊,道:“既然心知肚明,又何必為難自己。”
“我不為難自己,我還能為難誰?非要把我逼瘋了才滿意嗎?”應歸顏道,“葉長煜,我可以是你手裏的刀,可以為了你們的野心不停去殺人,但我歸根究底也是個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有不願意做卻不得不去做的事。我不為這些事怪任何人,包括你,你也放我喘口氣不行嗎?”
應歸顏道:“燕京就在眼前,我的對蘇扶臣的疚和不忍心不可能讓我停下來。你要我做的事,我一件一件都做了,哪怕將來你要我殺了蘇扶臣,我都會去做,但你不可能控製我的心裏究竟想些什麼。”
“蘇扶臣、元初臨、宋嘉魚、元清儒、方舟大營,哪怕是榮王和蜀國公主,都能在你心裏留下一抹痕跡……”葉長煜垂眼,視線落在應歸顏衣角,沒有將接下去的話說完。
唯獨沒有他。
他冷冷笑了一聲,抬眼去看情緒激動的應歸顏,道:“孤要你,在攻下燕京的那一天,親手殺了蘇扶臣。”
應歸顏扭過頭,沒有做聲。
葉長煜起身,站停在應歸顏身前,垂眸凝睇著她,目光冰冷,道:“聽清楚了,親手殺了蘇扶臣,以示你對陳國的忠心。”
葉長煜豎起一根手指點在自己唇上,道:“將功折罪。”
是她當初放了蘇扶臣,致使他們攻打蜀國遭遇這樣的阻力,如此罪責真要追究起來,縱是她有再大的功勞都不見得能抵消,甚至還會連累元家。
應歸顏無法反駁葉長煜的威脅,隻是更用力地偏過頭去,表達著對他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