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說休息好對音色很有幫助,並注意不要感冒。我每天下了課哪裏也不敢去,總是吃了預防感冒的藥後便像一個坐月子的產婦那樣裹了被子窩在床上勤勤懇懇地“睡覺”,效果是每次上課我的嗓子都像感冒了一般,啞啞的、悶悶的。
老師和同學可以不承認汪老三是班上最優秀的學生,但不得不感慨地說汪老三真是班上最刻苦的學生!
而刻苦的效果,往往與初衷正好相悖。
我終於沮喪地發現,無論我怎麼樣刻苦,都絕對成不了李瑞英!
經濟壓力、生活壓力加上學習壓力,我心裏就像揣了一團火,時時刻刻在熊熊燃燒!有一天早上起來,我驚異地發現自已的右眼球又紅、又黃、又紫,簡直像個五彩玻璃球!我買了些眼藥水胡亂點了,幾天過去了,症狀不但沒有絲毫緩解,反而愈演愈烈,眼睛已疼得睜不開,視力也變得十分模糊,離盲人僅一步之遙了!
完了完了!我一定會失明了!我又難受、又恐懼、又無助,在沒有人的時候,趴在床上失聲痛哭。後來去醫院看了,醫生說是急火攻心所致,有點嚴重,但還不到要失明的程度,吃些藥再抹抹擦擦也就好了。如此,將近一個月後,我的眼疾才算清退。但是,我的壓力和憂慮並沒有減少。
可以說,在廣院的整整一年,我都沒有真正放鬆過、釋懷過,以至於北京任何的風景我都無暇欣賞和顧及。我還前所未有地深感自卑。讀高中時,我總瞧不起過於認真刻苦的學生,認為是智商不夠用,要不就才氣不足。不幸我剛一刻苦認真就應驗了這個結論。如果是砌磚,肯多流汗水的那個一定比偷奸耍滑的那個成績更多,功勞更大,而所有藝術的門類,需要的都是天賦和巧勁兒,光知道使蠻力,效果往往適得其反。我就是用力太猛了,迷失了自我和方向。
當時的我不明白,其實自己一直不適合做熟能生巧的“技術性工作”,比如說開車、遊泳、跳舞等,我的發展潛力都有限得很,無論怎麼練都既不熟又不巧。我的優勢是具備獨立觀察、獨立思考、獨立表達的能力,適合做的是“創意性工作”。
好在此時的電視,漸漸已呈百花齊放之勢,各種類型的主持人相繼登場,我的語音雖然不能像李瑞英那樣“標準”,但我的優勢在於臨場應變能力強,組織語言的能力上佳,可以很好地駕馭和掌控整台節目,論及文化底蘊、知識儲備及表達能力,我自信自己可以和很多主持人一比高下。
在廣院一年的學習,我一度認為是毫無意義的,後來卻越來越發現,其實自己的收獲良多,收獲的當然不隻是那些咿咿呀呀,更多的“功夫在詩外”。
臨畢業前,央視一個欄目來學校招主持人,我順利地得以錄用。
對於一個主持人,進了央視就算塵埃落定!全國上上下下幾百家電視台,成千上萬的主持人,誰不想在央視擁有一席之地啊!一旦進人央視,便意味著成功了一半,接下來的功成名就、揚名立萬,便是指日可待了!
曾經我為了他,放棄了在四川台做主持人的機會,如今我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最大限度地接近到我的理想。我絕不可以放棄!一定要抗爭到底!然而,曆史再度重演,在愛的名義和旗幟下,我最終卻仍被迫回到當地,繼續原地踏步,重複自己。
關於讀書——爭吵——妥協——回歸,這固定的四部曲,我的敘述冗長而乏味,可其間我有過怎樣的掙紮和努力,有過多少的眼淚和心碎,有誰可以體味?真是血淚斑斑,罄竹難書!
1998年,和他的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吵後,我再度去廣院考新聞係的專續本!當時我毫無準備,甚至連備考的書都沒有,隻得借了招待所裏同來趕考的女孩的書“臨陣磨槍”!她見此情形驚詫莫名,搖頭說:“你要是這樣都能考上,我隻能說是奇跡!”我對於自已的學習和考試能力卻是毫不懷疑的,從考電大開始,多次的實踐證明,一本嶄新的書我隻要背上一天,分數絕對能考到七八十分以上(僅限於文科),五天準備四科,足矣!
我熬了整整五個通宵,這是我熬夜史上最長的一次,熬到最後眼睛都直了,唯有靠冷水洗頭洗澡來維持清醒。最後的結果出來,我的考分竟然高出錄取線好幾十分!代價是此後一個月我的神智都處於迷糊狀態,該睡的時候睡不著,該醒的時候醒不了。為我後來演變成習慣性失眠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當然,結局依舊是老調重彈。離開廣院時,我黯然地看著這座小小的灰巴巴的院校,想,從1992年開始,我就把這所學校當作電視的聖殿,六年時間,四度進軍,長則進駐一年,短則僅僅是在外圍轉了一圈。很多時候我似乎已接近自已的理想,可終究還是被攔在界外!也許命中注定我終是要與這座學院擦肩而過!可是,廣院,我真的為你努力了!
離開麻將桌的我選擇用文字去飛翔
1997年從北京回到故鄉後,我一度意誌消沉,心灰意冷!
我迷茫地看著鏡子裏的我,想,自己究竟是一個有才華、有理想、有抱負的人,還是一個平庸軟弱、隨波逐流的人?
如果是後者,為何總是有那麼多的機會不停地誘惑我、撩撥我,從十八歲開始便無休無止,從無停歇,樹欲靜而風不止;如果是前者,為何我進人這個行業這麼多年,為何我經過了那麼多掙紮和努力,至今卻仍然待在這一座小城,在一個小電視台原地踏步,碌碌度日?
我像一條無聲無息的影子,沉默而隱忍地過活。甚至不再流淚。然而,晚上,當我獨自麵對電視,隻要出現了煽情的鏡頭,哪怕手段極其惡俗和拙劣,我一定應聲淚流,泣不成聲!有段時間各台輪番播《天龍八部》,隻要演到虛竹抱住“帶頭大哥”和葉二娘的屍身大喊“爹!娘!”我的眼淚就會像開閘的水龍頭,“嘩嘩”地往外流!這部電視劇輪番播出,每次看到這個鏡頭,我都準確無誤地應聲落下淚來。真是導演可遇而不可求的“五好觀眾”。
看到各大台上那些熟悉的麵孔,他們是我的同學和朋友。我們曾一起勤學苦練,憧憬未來,我的條件和機會甚至比很多人還好。可是,如今他們已經是全國炙手可熱的主持人,他們不但活躍於節目主持的舞台,還演電視劇,唱歌,出書……做著一切我喜歡和感興趣的事,十般武藝盡展無遺!他們是多麼的光彩奪目,多麼的幸運和幸福啊!而我,我卻躲在這偏僻的山區小城,默默無聞地苟活一生,唯一可以祈求的,隻是一份寧靜,唯一可以自慰的,是自己是一個“無私而高尚”的人!
我的心每每被撞擊得生疼!越看越疼,越疼越看,自虐狂一般,直看得心如刀絞。多少個不眠的深夜,我一個人麵對著電視屏幕,無助地淚流滿麵!有一首歌,在長久的年月裏,天天在我耳邊回響,“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飛也飛不高!我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每次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睡不著,我懷疑是不是隻有我的明天沒有變得更好!未來會怎樣究竟有誰會知道,幸福是否隻是一種傳說,我永遠都找不到……”
走,走不得;留,已無可發展的空間。生命陷人了停頓和膠著。迷茫和困惑中,我學會了打麻將,還有什麼詐金花,扯馬股,飛雙飛……
父親是一個對自已要求嚴謹得近乎苛刻的人,不抽煙不喝酒,不逛街不跳舞,業餘時間除了看書寫字,最多就是養養花,就這樣還曾暗自忐忑,在日記裏檢討自己這樣做是否太“小資產階級情調”?打麻將之類的“賭博行為”,則一直被視之為洪水猛獸,被嚴令禁止的!沒想到,父親去世之後,在當地風起雲湧的麻將大潮下,我們母女三人竟都奮勇“下海”,成為風口浪尖的弄潮兒。唯哥哥一人至今還保持著“革命的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