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哭笑不得的“老板生涯”(1 / 3)

對於這兩次生命中最為龐大的投資和慘敗“事件”,我詫異竟顯得如此雲淡風輕。不說是在書裏,甚至連生活中也極少提及。連身邊很多熟悉的朋友都不知道我還在商海裏嗆了幾口水,至今仍在苦苦掙紮。不願提及自己開了公司,倒不是鄙視商人的身份,也不是為自己未能獲得成功而汗顏(事實上,我從沒覺得經商失敗有什麼丟臉和值得羞愧),而是,根本沒走心。

不管是做電視還是寫作,我都曾傾盡心力,也曾矛盾掙紮,但是,總歸停留在藝術層麵,從來沒有和錢扯上關係。或者說,我一切的努力,一切的選擇與放棄,初衷都不是為了錢。然而,我並不是清高到不食人間煙火,更不是和錢有仇。事實上,我曾也幹過兩樁結結實實和錢打交道的工作——開過兩家公司。我這種經濟頭腦嚴重匱乏的人,竟然開過兩家公司,實在是連自己都感覺詫異。且來說說自己是如何上了賊船的。

最輝煌也最慘敗的是第一家公司。那是2004年到2006年,公司專門銷售美國“vieta”手袋。說是“皮包公司”,陣勢可不小,最鋪張的時候,在北雜世紀金源燕莎商場、燕莎奧特萊斯商場,上海龍之夢商場,新世界百貨,以及常州和沈陽同時開設了六個專櫃。但是,我的心思全不在做生意上,每個專櫃基本上都是請人打理,我的任務就是,哪個商場又虧錢了,補進去,哪個商場又需要錢了,轉過去,隻顧著發錢發錢發錢……朋友們都羨慕地說,你這個老板當得真清閑,標準的甩手掌櫃。

是啊,沒有比我更清閑的,連偶爾去專櫃“視察”時都背著沉重的大電腦,在專櫃待不了十分鍾便胸悶氣短,趕緊溜到旁邊的咖啡館寫《在疼痛中奔跑》。當“甩手掌櫃”的結果是兩年當中,我成功地虧掉了兩百多萬元,最後不得不關門大吉。那些專櫃撤出的貨架,當初做一個也都好幾萬元,如今如何降價處理都沒人要,隻能統統扔進垃圾場。至於那些成堆成堆的包包,被有些人拿去給我賣,到現在還沒收回一分錢。

我奇怪這段曆史,雖不甚光榮,但好歹也是兩百多萬元的進出,在我的生命裏卻似乎被抹掉了。既沒有寫進書裏,在生活中也很少向人提及。連我自己都有點兒忘了,自己還曾經當過如此倒黴失敗的老板。經驗雖然沒有,教訓還是有一堆。遭遇的稀奇古怪的事倒也不少。也曾想過就生意的事寫一本書,主人公就是一個完全沒有經濟頭腦的文藝青年,盡是用文藝的調調兒去處理生意的事,處處摔得鼻青臉腫。想到這樣如實寫成小說,讀者可能不信,說我編故事都不會編,太假,世上哪有那麼蠢的老板。這裏索性就全紀實地抖露幾滴,以紀念我那不成樣子的“老板生涯”。

先說售貨員。售貨員這個階層的人,以前很難有機會深人接觸到。在電視台的時候,最多也就停留在采訪層麵。也皆是些美好印象,什麼淳樸善良勤勞勇敢等。讀中學的時候,看過航鷹的《金鹿兒》,主人公就是一個美麗聰明勤勞的賣糖的售貨員。不由心向往之。

那時是初一。我媽問我,長大後的理想是做什麼?我說,做一個售貨員。我媽傻了。理想嘛,尤其是少年時的理想,往往都恢宏得很。唱歌嗓門大,理想就是歌唱家;數學碰巧考個九十多分,理想就是數學家;作文在學校獲了個獎,理想就是作家……雖然事實證明,這些理想十有八九實現不了,但父母本也沒真的指望你就能實現。

唱唱高調,喊喊口號,讓父母對你的前景充滿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從而對因為養育你而造成的現實當下的瑣屑煩惱能夠咬牙忍耐,是每一個小孩對父母養育之恩的不用負責任的口頭回報。連點做夢的希望都不給父母,也未免太不厚道了。

所以,當時連隔壁的二傻子都說他的理想是當一個老板,要給他媽買奔馳(雖然他每次考試都是全班倒數前三),喜得他媽逢人便說以後要跟著兒子享福了,住豪宅,開車,周遊世界……

我呢,好歹背負了一個“聰明伶俐”的名聲,學習成績也還能算是優等生,所以,我媽滿懷希望,以為她女兒的理想應該是獲諾貝爾文學獎,或是做一個科學家之類,沒想到我說出這麼個不上台麵的“理想”!真是太沒出息了!老媽失望了整整大半年,經常用懷疑的眼光打量我,對我爸嘀嘀咕咕:“說老三聰明,恐怕是假聰明吧?其實是真傻吧?”關於我是“假聰明”的論調,就是從這裏來的。在我家一唱好幾年,直至我成為電視台節目主持人。

總之,對售貨員一職的向往,由來已久,高中畢業之後,我還真的考過當地一個商場的售貨員,還真的沒有考上。後來演講時我常拿這事自嘲,說是人家嫌我“不夠漂亮”,每次說到這節觀眾都會哈哈大笑。至於是不是真的遭到外貌嫌棄,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確實是沒考上。我是說,我對售貨員的美好印象全因開公司毀了。

當時北京商場招售貨員,我全指著漂亮的挑。後來發現越漂亮的越賣不出貨,一來是這些漂亮女孩大都驕矜,不肯服小賣乖,不能帶給顧客“春天般的溫暖”;二來漂亮女孩容易被男人寵著,也不是很需要這點工資,因而也不夠努力。於是越換越醜,離我心中的“金鹿兒”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