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靈。且看外表醜的是否就心靈美。當時通行的規則，售貨員除了基本工資外，還有銷售提成，比例我聽說是3%～5%，我一想，3%和5%差別不大嘛。於是，我便一臉慈祥狀，對兩個姑娘說，我們的提成嘛，就是每個人5%。然後，看到兩個姑娘都驚愕地張大了嘴，迅速交換著詫異的眼神，我一愣：怎麼？你們不滿意嗎？以後還可以考慮再加的……兩個姑娘回過神來，忙不迭點頭：可以，可以。
話說有一天，兩個姑娘不知何故，竟然在貨場大打出手。一個把另一個的頭發抓垮了，外衣也抓破了。被抓的不幹了，堅決要辭職。我挽留半天，無效，辭職手續辦完之後，很文藝地把姑娘請到咖啡館，奉上一個大紅包，依依不舍地話別，買賣不在仁義在嘛。
姑娘看到牛排和紅包，沉吟半晌，說：姐，我給你說實話吧，其實提成的事你搞錯了。提成本來是兩個人加起來3%～5%，一般說來是給3%，也有給1%的，你倒好，一個人給5%，相當於是10%，比人家高三四倍，全北京都沒有你這樣給提成的……我懵了！敢情！怪不得兩個姑娘當時那般愕然！可她們明明知曉內情，居然就不告訴我。虧得我貼心貼肺的，還把她們當自家人。姑娘說：“憑什麼我們要告訴你呀？白得高提成！哈哈。隻是，我們私下裏都在議論，說，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老板啊？哈哈……”
憑良心說，我覺得我待兩個姑娘不薄，從未吼過罵過，更未扣過工資，盡管月月虧損，逢年過節還要給每個姑娘發紅包，總以為以心換心嘛，誰知……嗨！你以為你仁義，人家拿了高提成，卻一直把你當傻子。
最讓我崩潰的是最後一句，姑娘吃完最後一口牛排，飲完最後一口咖啡，裝好我給的紅包，神秘地推心置腹地低聲對我說：“瞞了你那麼久，你知道為什麼我今天要告訴你實話嗎？”
終於被我的牛排紅包感動了唄！我心想。媽的！我這麼厚道，鐵石心腸都會被感化吧？
姑娘似猜透我心思，武林高手般得意一笑，說：“不是因為你對我好，不是因為都走了你還送我紅包，也不是因為你非要請我喝咖啡吃牛排，這些都他媽沒用！告訴你吧，我反正都要走了，再高的提成我也得不到了，但是，不能便宜了那個小賤人，讓她白得高提成！所以，必須告訴你，把提成降下來，別再讓那小賤人占便宜，哈哈哈……”
她轉身仰天大笑而去。在她身後呆若木雞的我，估計此後一生都是她嘲笑的對象。不管生活多麼煩悶，隻要對人提起她曾經那個蠢頭蠢腦、文藝泛酸的老板，她一定會樂不可支。我得為她下半生的枯燥生活奉獻多少歡樂啊！我想，她還有一句沒告訴我，姐，不要以為勞動者就一定心靈美，生活不是寫小說……
關於售貨員的故事，一扯一大堆，盡皆是些不上台麵的事。有一次，另外兩個姑娘同時要辭職，不管加薪還是給紅包，死活不幹。我們的會計終於告訴我實情，兩個姑娘同時査出都懷孕了，必須要去做手術……我大驚：怎麼？這兩個姑娘不是都沒有結婚嗎？會計障然地看著我，這都不懂……
沒奈何！兩個人同時辭職，一時間找不到新的人接替，害得我不得不穿上工作服，到商場去頂替幾天……
說是被姑娘騙了，倒說不上。最多隻能說，辜負了我對她們的友好和信任。然而開公司幾年來，真正的騙子還真遇上不少。若不是開公司，恐怕真沒有機會實打實地遭遇騙子。
印象深刻的是剛開公司不久，有一天接到電話，對方聲音拖腔拖調，音調古怪，說：我是XX區稅務局的楊科長……
科長這種級別的領導嘛，倒是見得多了。不過，稅務局，管著我們，做生意的，碰到領導都要低聲下氣，所以，我便盡量熱情而恭敬地說：“楊科長，你好你好……”楊科長說，最近稅務局出了一套書，幫助了解稅務知識，每個公司都必須認購五套以上……
學習嘛，是好事。聽到價格我嚇了一跳，每套2980元。寫了這麼多年書，我知道，書的成本和定價是有一定標準的，一般的書定價超過百元就很貴了，什麼書這麼貴？2980元？莫不是金子做的？但是，稅務局的嘛，又不敢開罪。隻好打悲情牌，述說公司開張以來月月虧損的慘狀（這倒確非虛言），對方批評了我們公司覺悟不高（我有點納悶，莫非買書多就是覺悟高？）好說歹說，才很不情願地降為三套，聲稱第二天早上親自送貨上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晚上吃飯時，和朋友聊到此事，我抱怨怎麼我們作家的書那麼便宜，嘔心瀝血寫出來，就賣個二三十元錢，上網上書店還要打折！人家稅務官的書怎麼賣那麼貴？！
朋友聽著，覺得不對，一口咬定說，你遇到騙子了吧？
不會吧？我一驚。雖說理論上知道很多騙子的故事，從沒見過真的。就好像也知道飛機會失事，但從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過一樣。所以，本能上，都把別人當成好人。再一想，可疑之處確實頗多。但是，萬一是真的，得罪了稅務局，給我們小鞋穿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