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從高中起就翻譯英詩,在台灣大學的那兩年,他也翻譯了許多首英詩,畢業後持續不輟,從十六世紀到二十世紀的都有。這些詩後來以《英詩譯注》為名出版,而後卻絕版了,所以半世紀後的這冊新版英美詩選,其中幾首父親在大學時代就已譯成,即哈代的《冬晚的畫眉》、葉慈的《湖上的茵島》。
此外,除了新添與修訂之外,父親決定將舊版中的兩位詩人“遷回原籍”:艾略特原為美籍,後移民並入籍英國;奧登則出生於英國,而後移居美國,成為美國公民。他們到底算是英籍還是美籍?舊版中父親遵從他們歸化的選擇,而在新版中,則將他們遷回了出生地。
另值得一提的是,父親在1969年第三度赴美時,迷上了搖滾樂,大受其影響。記得第二年母親帶我們四姊妹前去丹佛與他會合,下了飛機沒兩天,時差都還沒調過來,父親就領著我們去戲院連看了四出披頭的電影,共6小時。直到晚年他都是披頭的“鐵粉”,不但喜愛他們的音樂,也欣賞其歌詞,所以原本計劃在這本選集中納入披頭歌詞5首,可惜因翻譯授權不易取得而作罷。
譯介英美現代詩給讀者,是父親熱愛的工作,英美詩選初版問世之後,他並不以此為足,希望還能多譯一兩百首。此新版共增加了76首,若加上計劃中的披頭5首,共近一百首,可說是完成了這個心願。父親愛寫詩愛翻譯,也愛教詩教翻譯,1999年退休後,仍於中山大學外文研究所兼課,每學期輪流開設“十七世紀英詩”“浪漫時期英詩”以及“翻譯”這三門課,如此直至85歲因摔傷而不得不停止。我曾問他:“不覺得累或厭煩嗎?”他頗為不解地回答:“做自己喜歡的事,怎麼會厭煩呢?”他的生活已經完全和文學相融合,密不可分。嚐有人問我,父親有何信仰?我總答說他的信仰就是文學,在文學中,真善美他皆已尋著。
猶記去年7月父親收到新版的詩選,坐在沙發上展書閱讀,開心地說:“很高興。”相信他收到了簡體字版,也會是那麼高興。多麼希望這篇序是他親自來寫,而非由我代筆。
餘幼珊
[1]即葉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