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穆子煦智宿毗盧院 楊起隆逞凶長江岸(2 / 3)

於一士見他被縛,一個虎躍搶上來,將索子勒緊,左一裹右一擰,將穆子煦連雙腿都綁結實了,打火點燈,這才獰笑著道:“你功夫不壞呀,江湖上走這麼多年,能躲我這盤龍索三招的隻你一人——你倒說說看,你還是買賣人麼?”

“買賣人!”穆子煦梗著脖子道,“這是毗盧院,不是黑店,你不解開我就喊了!”

“喊唄!”於一士嬉皮笑臉說道,“你把嗓子喊破了,也不會有人搭理你!”

“乖乖把你巧的!哪裏就沒人搭理了?”清風道人突然推門進來,瘋瘋癲癲走到穆子煦跟前,手撚著那根黑索,嘖嘖歎道:“這玩意兒真少見,怎麼弄的,就把人捆得像棍子一般兒……”言猶未畢,靈醒過來的於一士早又甩過一根,將清風依法炮製,卻是雙手都纏了進去。

於一士哈哈大笑:“想不到你也中了老子的道兒!”清風道士渾似不覺,不知使了什麼身法,一縮身子,那黑索一圈圈橐然落地,雙手一攤問道:“老於,你有什麼道兒能捆清風?哎呀呀!你是風婆婆麼?”此時穆子煦已看得眼花繚亂。

於一士嚇呆了,臉白得紙一樣,身子後退著,抖著手指著清風道:“你……你……是人是鬼?”他“哇”地大叫一聲扭頭便竄。

“回來吧!”清風不知什麼身法,一步搶上扳著於一士肩頭揪回來,拾起地上索子一道一道纏了,那於一士被點了穴道,竟毫無反抗之力。清風口中笑道:“這纏人的功夫道士沒練,怪麻煩的,朱子雲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雖有道理,做起來太麻煩,太麻煩……”說著已將於一士綁定了。

穆子煦癡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似在夢寐之中,由著清風解索子,半晌才問道:“道長,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來救我?”清風替他解了綁,向板床上一坐,無所謂地答道:“總之與你有緣就是了。富易妻、貴易友,你不記得我,也在情理之中。”穆子煦下死眼盯了清風好一陣,陡然腦海中一亮,結結巴巴說道:“你——你是……四弟,郝老四——我的四弟呀!”穆子煦突然上前抱住清風肩頭放聲大哭……

原來順治年間,穆子煦、武丹和郝老四同在關外做馬賊,因結識魏東亭,做了康熙的侍衛。郝老四為救被困在白雲觀山沽居的伍次友、穆子煦等人,給鼇拜通了風。康熙八年鼇拜倒台,查出了這件事,郝老四原被賜死,後卻被終南道士胡宮山救了去。

“郝老四早已死了,我是清風。”清風慢慢掰開穆子煦的手,他雖平靜,卻不能漠不動情,“道人早有誌剪除這個賊寺,隻它受官府保護,勢孤力單,不能如願,今夜我帶你看個仔細!”穆子煦也冷靜下來,如果硬要認這個郝老四,那他依然是欽命重犯,不但魏東亭,連狼瞫也不免有縱凶之罪,對誰都沒好處,便拭淚道:“我也不想提舊事了,事情過後給你好好修一座觀!老胡呢?他沒來麼?”清風道:“他有歲數了,已經封山靜修——噓——有動靜!”說著順腳踢了於一士啞穴,二人急閃到門後。隻聽腳步聲漸近,“吱”地一聲推開了門,癩頭和尚明玄伸頭進來,笑著說道:“老於,事完了還磨蹭什麼!——呀,你怎麼叫人綁——”話猶未完,穆子煦匕首一閃,明玄一聲不吭呼嗵一聲倒進門來。穆子煦跨過血泊,一把提起於一士,回頭對清風道,“此人舌頭有用,留著又怕意外,怎麼辦?”清風拱手道:“善哉無量壽佛!神庫後有一枯井,委屈他一下吧!”

二人處置了蘭若院的後事,抬頭看星星,估約已是亥正。黑暗中二人點頭會意,一縱身躍上高牆徑入禪山,但見裏邊一重重一疊疊崗巒起伏,房屋錯落,黑沉沉蒼茫茫的,竟似無路可尋。穆子煦沉吟一下說道:“這樣兒不是事,請隨我來!”便躥上牆徑至妙香花雨樓,方下到天井院。

院裏靜極了,間間房屋燈火全無。穆子煦上去推推樓門,竟是虛掩著,一閃身便進去,回頭看時,清風早隨進來已將門掩好。穆子煦悄悄摸到神案前,揭開了中堂畫兒,便用手搬那尊鍾三郎像,卻似生根一般。清風小聲道:“你放心,這裏沒住人,摸一摸,尋著機關自然就移開了。”穆子煦放下了心,隻在神龕中亂摸胡撳,出了滿頭臭汗依舊不中用。正要下來,一手無意摸著了神像背上的笛子,但聽沙沙一陣響,鍾三郎像向西滑去,後壁的門無聲洞開,裏頭黑魆魆的像是夾牆石道,大約通著禪山,襲過來的風涼颼颼的。

穆子煦在清風道人身後緊緊廝跟著,沿著漆黑的夾牆,高一腳低一腳地摸了足有半頓飯光景,便見前麵燈光閃爍,趨近了瞧時,夾牆的盡頭有一間石砌小屋,從窗欞往裏看,裏邊幾榻椅櫃俱全,頗是精致,覺圓和一個臉上長著疤的中年人正品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