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率王師康熙辭帝京 迎叛軍紮貢自喋血(3 / 3)

“我說過,我本人向您致歉。”格裏高裏耶夫進前一步,不動聲色地說道,“我們偉大的沙皇彼得,目前正集中全力解決俄羅斯西部和南部邊境的政治問題,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來解決黑龍江流域的邊境爭端。值得慶幸的是索額圖大臣並不了解這一內情,否則連尼布楚的談判他們也不會讓步。以您的睿智當然理解,我國有我國的困難,不能過多地幹預貴國的內政——為表示我本人的同情,我僅以我個人的名義贈送大汗鳥銃十枝和相應的彈藥——完成這一使命之後,我將懷著遺憾和希望奉召回國了……”說罷,將下頦一擺,早有兩名羅刹兵抬著個大箱子進來,放在地下。格裏高裏耶夫輕鬆地籲了一口氣,聳聳肩,舉起手杖說聲:“再會——祝你萬事如意”,竟自揚長而去。葛爾丹氣得渾身發抖,“呸”地朝格裏高裏耶夫背影啐了一口,罵道:“流氓,娼妓!”恰在此刻,一個蒙古兵按著腰刀匆匆進來,雙手呈給葛爾丹一封信。葛爾丹見上頭封印是科爾沁王的,紅著眼撕開了信封,看時,隻見上頭寫道:

科爾沁王謹致準葛爾部汗葛爾丹:君萬裏遠道而來,不能親臨奠酒相迎,甚憾。仆雖病,不至無禮至此,惟知殿下昔年弑父殺兄,心膽為之一寒。仆與殿下情同手足,不忍再操幹戈,使殿下重增千古罵名,是以規避三舍。殿下罪仆,仆亦難辭,惟不可遷怒於我科爾沁草原臣民牛羊。否則兵戈之事不可免矣。卓索圖病中謹識再拜。

葛爾丹此刻真是七魄無主三屍爆炸,三把兩把將信撕掉,獰笑一聲道:“紮貢,你往前來一點,我有話問你。”

“我耳朵很好使,”紮貢仍不改嬉笑顏色,“大汗有話隻管說就是。”

“你在科爾沁王府多少年了?”葛爾丹咬著牙關笑問,“我看你辦事很幹練的。”

“我麼?”紮貢搔搔耳根,答道,“我原是草原上賣唱的,母親病的那年,女兒賣給王府做了奴隸。這次大汗來,王爺放出了我的女兒,送了她一百頭羊,又提升我做管家,來您這聽招呼,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原來如此,紮貢竟是臨時拉來充管家,專門哄弄自己的!葛爾丹被激得怒火千丈,“噌”地拔出劍來,格格陰笑著走下來,見紮貢一臉破罐子破摔的樣子,舉起寒森森的劍,又放下了,拍拍他的肩頭,說道:“憐你是條漢子,為了女兒的自由,敢豁出來到我這虎口裏拔牙,我饒你不死——回去吧!告訴卓索圖這隻惡狼,他得兌現諾言,不然,我的兵沒有吃的,當然要打他草原的主意,殺和搶都是免不了的。我既然東來,就不能空手西去!哼,諒你漠北蒙古有多大能為,比得了喀爾喀三部蒙古麼?”

紮貢沒想到葛爾丹有這樣仗義之心,一向嬉笑滿不在乎的神情一掃而盡,變得莊重自恃,身子一昂向前一步說道:“我已答應了我們王爺死於此處,我們科爾沁人是鐵錚錚的漢子,豈能言而無信?我死了!”說著,從腰中拔出雪亮的匕首,對著自己心窩猛地紮進去。血,立時汩汩淌出,身軀一晃,像一株被砍倒的樹,流著汁液,頹然倒地。

葛爾丹沒想到他如此有血性,怔怔地站著呆了,頭嗡嗡作響,也不知想些什麼。蒙古人素重勇士,周圍的將領看著紮貢的屍體默默致哀,良久,才叫人把他抬了出去。

接二連三的打擊,又目睹紮貢的流血,葛爾丹變得冷靜了些,他拍了拍有些發暈的頭,立時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失去了羅刹國和卓索圖這兩大奧援,這支兩萬多人的軍隊就成了孤軍,除了一萬頭駱駝帶的糧食勉強可支半年,後繼糧源半點指望不上,這真是件可怕的事!帳外的秋風吹得枯草沙沙作響,牛皮帳被鼓進來的涼風掀動著,發出不安的呻吟聲,葛爾丹打個寒戰,裹了裹披風,打起精神命道:

“全軍立刻進拔景峰,依山傍水結寨,在黃崗山、林西一帶駐紮,防著卓索圖抄我後路,沿西拉木倫河布防,隨時探聽古北口清軍動態,看康熙有什麼動靜!”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說:“趕緊派人與青海的桑結仁錯聯絡,叫他務必籌十萬石糧,明春運到,最好能派些藏兵在昭莫多接應一下。隻要我軍退路不斷,總歸能拿下這個烏蘭布通——站穩腳跟就是成功!”

他的這一措置確是此刻最好的方案。數萬準葛爾剽悍的蒙古騎兵,立時縮成了拳頭,盤踞在克什克騰旗境內的烏蘭布通峰、景峰和黃崗山,東有熱水塘作天然屏障,南有西拉木倫河為天險。卓索圖從得意中清醒過來時,早已形成對峙勢態,漠北蒙古諸王雖有合兵進擊葛爾丹之心,奈嚴冬將至不能派軍遠行。卓索圖以一部之力,和葛爾丹怎能匹敵?小仗打了無數次,沒有討得便宜,反丟失了不少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