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2 / 3)

上麵用了“終身”的字眼,或許有人以為過分,時代給我們的課程未必需要這麼久的時日。我們可以說,需要時日的多少跟我們自身努力的程度成為反比例,但時代給我們的決不是一個輕易的課題。凡是中國人,以爭求民族解放為他的人生觀,就從目前開始,不嫌其早。同時抱著“愚公移山”那個故事似的堅強意誌,準備子子孫孫繼續下去,不嫌其愚。

刊《中學生》雜誌64號(1936年4月1日),署名編者。

“愛國”和“救國”

二月二十日,政府頒布《維持治安緊急辦法》,“使全國軍警當局知所注意,對於蓄意危害社會國家之人,在動亂將發時間,即得依以迅速處理。”二月二十一日,行政院特令教育部禁止平津學聯活動,因為“平津學聯會之組織於法無據”,又“有少數不良分子密謀操縱,煽動風波”。前一項法令的動機,大概由於近來大眾自發的救亡運動風起雲湧,政府恐怕這些運動超過了它的統馭能力,故加以取締。後一項法令的本意,自然在取締學生救亡運動;而跟著來的措施,便由北平軍警當局檢舉各校學生,傳去的學生數傳說不一,大概是一百到二百人。有人說,“我們中國,今日已經到了‘愛國有罪,救國有罪’的局麵了。”這是多麼沉痛的一句話嗬!

大眾自發的救亡運動所標榜的宗旨,無非爭求民族解放,維持領土完整,保障主權獨立,等等。任你用敏銳的嗅覺去嗅,這裏頭決嗅不出一點“蓄意危害社會國家”的氣息。如果這樣也算是“蓄意危害”,那麼所謂“社會國家”就得另外找解釋,並不是大眾心目中的社會國家了。至於學生救亡運動,有沒有“少數不良分子密謀操縱”,我們局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是自從去年十二月九日北平學生救亡運動興起以來,他們在城市、在鄉村做了許多的工作,他們動員了上萬的人數,他們激起了全國學生的響應;若說他們並非迫於“危亡在即”的憂懼,發於“救死不遑”的真誠,而僅僅由於少數人的操縱,隻要平心想一想,恐怕誰也不能相信吧。

可是,事實擺在我們麵前,“愛國”和“救國”將成為法令所不容的罪名了。這裏頭的關鍵何在,很值得加以研究加以認識。青年們為鍛煉自己起見,願意接受“非常時期的教育”,而這種研究和認識,正是“非常時期的教育”許多題目中間的一個。

在研究清楚、認識明白之後,引起反感是不免的,但反感應該暫時把它丟在一邊,因為它徒然擾亂心思,無補於實際。“愛國”和“救國”當然還是不肯放手的,並且更要“鍥而不舍”,因為國家和大眾的關係,粗淺一點說,好比水之於魚,水要是沒有了,魚隻有死,這是死活的問題,決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放手的事。

青年們不必悲觀。大家生活在學校裏,學校就是一個團體組織。除開在學校裏,大家又接觸各色各樣的人,這各色各樣的人都與青年們同其命運,如果把赤熱的真誠和明徹的理智,與他們攜手,他們都是青年們的親密的夥伴。有些人說:“國家是你們青年的嗎?”青年不妨這樣回答:“不錯,國家是我們的。我們的國家也就是大眾的國家。我們有這樣的野心,非把國家打定基礎,使它完全適宜於大眾不可。”青年要以這樣的自負和自信,站在民族解放鬥爭的陣線上。

刊《中學生》雜誌64號(1936年4月1日),署名編者。

一點感想

近來有讀者來信提出一個問題:學校功課非常嚴緊,把所有時間交付在功課上,還嫌不足;可是課外讀物也非看不可,卻實在沒有工夫看,這應當怎樣才能夠兩全?

這是沒有兩全的辦法的。看書、做功課總得消費時間,而每天的時間隻有這麼一些,單做功課還嫌不足,哪裏來時間再看課外讀物呢?

從這個問題,我們得到一點感想。我們知道近年以來,中等學校對於督課的事情嚴緊得多了。各種練習必得照式寫做,以備一旦被“抽查成績”。每學期中須有幾次小考,以備會考時候可以一顯身手。與其說學生做功課為了自己,還不如說為了學校,為了辦教育者的“報銷主義”。辦教育者當然不肯相信這個話,他們會說,這樣嚴緊地督促,無非要使學生得到實益。可是真要使學生得到實益的話,應該把死板的課程從活的方麵教學,從行動上、思想上教學。練習哩,考試哩,這類事情固然必須,但要有個限度。如果超過了限度,以這類事情為唯一法門,那是必然會陷入“形式主義”裏去的。發出“救救中學生”的呼聲的,豈止陳衡哲女士一個人。我們見到許多中學生的文章,痛切地說到他們所受的苦楚,求援的心情透露於言外。而其原因,往往在學校所采取的“形式主義”。我們並不想主張把練習、考試等事情一律取消,隻希望辦教育者覺悟“形式主義”的弊多利少,把它減輕到最低限度,這樣,學生所得到的好處就很多了。當然,有餘多的工夫去閱讀課外讀物也是好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