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被遺忘的人(3 / 3)

又逢國孝,今年京中各家依舊不能張燈結彩。年後出了十五,新年後頭會子早朝,虞之淵便調嚴邈之進京,在國子監中專門為少年武將設一學科,令金將晚等告老的武將前去授業解惑。京中一幹人等都猜測皇帝要對塞外動武,金將晚更是著急地給玉破禪、金折桂送信,叮囑他們小心一些。

這信直到四月份冰雪融化後才送到,且說因消息閉塞不通,子規城外的新年熱鬧得非常。

因子規城中中原人多,於是過年的氛圍便分外濃鬱,惹得一幹不過中原新年的鮮卑人也跟著歡天喜地地置辦新裝、添置年貨準備過年。

黑風寨上空漂浮著一層濃濃的香氣,因南北兩邊的人都有,於是炸丸子、炸饊子、做年糕、做酒蘋果的都有。

金折桂的日子在一月二十七日,於是她安生地留下黑風寨裏,跟戚瓏雪一同或看梁鬆、蒙戰二人給月娘搭手炸饊子,或看阿大、阿四殺一頭千裏迢迢弄到塞外的豬。

從臘月裏一直熱鬧了大半月,等到三十晚上,子規城中不知哪個有錢的主弄來了煙花叫人在山上放,火樹銀花,著實賞心悅目。

金折桂攀著玉破禪的手看煙花,瞥見俟呂鄰雲來了後,玉妙彤不似早先那般躲得遠遠的而是跟著俟呂鄰雲,也不知該不該高興她“想開了”,想不開就是孤孤單單,想開了就是跟其他女人爭寵,都不是什麼好路。

“城裏頭……”阿四家的有服七歲年紀,手裏拿著在山寨外買的糖葫蘆,一臉興奮地要把外頭的事說出來,才說出三個字,就被阿四家的捂住了嘴。

“城裏頭怎麼了?”金折桂早就察覺到有人有什麼事瞞著她,但她身子越發重了,於是就一直默契地配合著眾人,此時笑盈盈的,就去看玉破禪。

玉破禪道:“城裏沒什麼。”

“沒什麼是什麼?”金折桂又問。

“你當真想知道?我帶你去看看?”玉破禪道。

“不行,萬一被人擠到了呢?”月娘慌忙攔著,她不信金折桂當真能把日子算得那麼準,生怕她就是這幾日的日子,不肯叫她出去。

“既是這麼著,那我就不去了吧。”金折桂從善如流,也不肯去冒險,與眾人陪著瞽目老人玩笑到大半夜,便隨著玉破禪回房去歇息。

此時,他們已經從樓上的屋子搬到了樓下,幸虧那星網還留在樓上並未一同拿下來。

樓下的火龍燒得旺旺的,金折桂有些熱,躺在床上,不住地要水喝,忽地聽見屋子外,有小兒唱了一句戲詞,詞裏有她的名字,便問玉破禪:“怎麼無緣無故,會有人把我的名字唱出來?”

“罷了,就說給你聽吧。反正都過去了。”玉破禪一五一十地把有人詆毀金折桂,他知道後叫月娘寫戲詞排戲的話說了,又道:“如今,城外新修了一座你的長生廟,隻是人家聽說你小名叫魁星,又說魁星是個極醜的神仙,便把你的塑像弄成了滿臉麻子、血盆大口的醜怪。如今城裏見天的唱戲,給你歌功頌德呢。”

“你也不怕折了我的壽,竟然還有自己家去唱戲的。”金折桂支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何必呢,有人愛說就說唄,有道是站得越高,摔得越重。誰能料到我就沒有糊塗的那一天?”

“我能料到。”玉破禪趴在床上肯定道,“況且,如今人家都說你是因為貌醜無鹽,才有個魁星的名,都交口稱讚我不以貌取人呢。”

金折桂噗嗤一聲笑了,啐道:“原來你是踩著我揚名呢,等生下這臭東西,我得去瞧瞧你們把我扮得有多醜。”

過了除夕,又過了十五,眼瞅著離二十七日越發近了,山寨裏眾人越發地小心翼翼,掐著手指頭等那一日。玉破禪也不敢離開山寨,更不敢叫戚瓏雪出門,叫了兩個穩婆留在山寨裏猶覺不夠,又把月娘等一幹生過孩子的婦人,都請來跟金折桂作伴。

到了一月二十五日,玉破禪晚上便睡不著了,隔上一會子坐起身來摸一摸金折桂的肚子,倒是把金折桂也攪醒了兩次。

二十六、二十七日匆匆過了,眼看著金折桂還是沒動靜,玉破禪開始憂心起來,唯恐出了什麼事,便背著金折桂暗暗問月娘、戚瓏雪怎地了。

“才剛過二十七,不是說大概是二十七嗎?”戚瓏雪忙安慰玉破禪,因被玉破禪緊張的情緒感染,便也提心吊膽起來,成日裏呆著阿菲守著金折桂,過上一時半刻,便去給她把脈。

二十那日傍晚,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眼瞧著一日就要過去,玉破禪愁眉苦臉地坐在屋外,不知從誰那借了一袋子旱煙,拿著長長的煙槍杆子啪嗒啪嗒地抽著。

金折桂坐在屋子裏,跟戚瓏雪、玉妙彤三人閑聊,玉妙彤才嘲笑玉破禪經不住事,冷不丁地看見迷醉坊裏俊美的男子過來,趕緊拉著金折桂、戚瓏雪隔著簾子去。

“瞧,那就是梅老板。”玉妙彤伸手指向窗子外那湊到金折桂跟前的男人。

金折桂、戚瓏雪趕緊偷偷去看。

“這人怎麼這麼走路?”戚瓏雪挑眉,不喜那男子扭著腰走路。

她聲音略大了一些,屋子外梅老板聽見了,就笑道:“慚愧得很,新年裏草原上的太後來了兩三個,個個饑渴交加。鄙人操勞過度,乃至於閃到腰了,見笑見笑。”

戚瓏雪的臉登時紅了,玉妙彤也不覺尷尬起來,啐道:“胡言亂語。”

“不是胡言亂語,夫人們哪一日過去,我親自招待你們。”

“咳,梅老板怎大白天就過來了?”玉破禪問。

梅老板道:“趕著來送保護費呢,不光明正大地送來,有些人還當迷醉坊好欺負呢。”說著,就叫夥計們抬了幾個箱子上來。

聽說有保護費,金折桂趕緊趴在窗口簾子後去看,掐算著迷醉坊裏,能送出多少銀錢,眼睛先看向箱子,隨後掃到抬箱子的人身上。

“怎地蒙大哥去抬箱子?哎呦,不是蒙大哥。”戚瓏雪在窗口自問自答,眼睛緊緊地看向一個人。

金折桂便也看向那人,隻見那人身量當真跟蒙戰一般無二,心猛地跳起來,待那人一回頭,露出一張傷疤累累的臉,電光火石間想起這人是誰,當即捂著肚子,哎呦一聲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