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帳中出來,隻見營中開始星星點點的燃起了一堆堆篝火,再過片刻,整個大營到處都是一處處歡騰的火焰,在黑暗的平原中翻舞著,與璀璨的星空相映成趣。氣氛開始熱烈起來,附近的城守軍士們十多天奔走忙碌後終於安頓下來,消除了疲勞和一路的奔波之苦,都大聲的喧鬧著,笑談著,大碗的喝著酒。篝火上架著大塊的牛、羊、野豬等肉物,在煙熏火燎中冒著陣陣熱氣,香味四處飄溢。有些士卒忍不住用劍叉下一小塊往嘴裏著急的送進去,卻又被燙得吐了出來,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站在中軍大帳之外的我,沒有著急進去,而是望著這一幕幕動人的畫卷,心中舒暢不已。我歎息道:“要是天下人人得能如此,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聲說笑,再也沒有煩心的事情,那該多好啊。”
鬥介等四人立在我身旁,也都為這樣歡快的場景感動莫名。楊過道:“以前我家境富庶之時,不曾嚐過生活之苦,後來中道敗落,在鄉村中謀生種田,才發現要想讓家人吃飽是多麼艱難。收成不好的時候,一碗糙麵拌上野菜,就算一頓飯。我實在看不下雙親如此艱難,才投了軍。大哥,其實這些軍兵弟兄們,哪一個又曾想過將來?他們隻求今天能夠吃頓飽飯,也就足矣了,至於明天會怎麼樣,沒有人敢多想。”我回頭向楊過望去,他眼神那麼深邃和落寞,仿佛依然沉浸在過去的歲月中。
鬥介和隨衝明、石厚三人都是貴族子弟,沒怎麼經曆過生活之苦,聽楊過說了這番話,想象其中的艱難之處,都不禁動容。
好半天,大家的心思才重新回到今晚的大宴中來,隨著我步入大帳之中。一撩開帳幕,眼前場景不由讓我一呆。裏麵足足擺開了三十多桌菜肴,將大帳擠得滿滿的,上百人聚集在一起談笑風生,氣氛甚是熱烈。隨侍的軍兵見我們到來,忙把我們引到一處空桌邊坐下,隨即流水般端上大盤大盤的熟肉和菜肴,又抱過來一大缸酒,酒氣被帳中熱氣一熏,香味直入耳鼻之中,當真令人精神一振!
杜可見到我們,從圍著他的人群中擠過來,笑道:“秦申,你來了!好啊!打從離開居商起這些日子以來,你們一直跟在我身邊,那是十分操勞的,尤其是誅了元恨,更是勞苦功高。今天可要好好喝一場,算是我給你們致謝了。”
我忙站起來拱手還禮道:“杜大人過譽了,這些都是我們的職責。隻願大人能夠破了苑軍,打開樊城之圍,便不罔了我等這番心意。”杜可大笑著點點頭道:“好啊,借你吉言,我非殺得歇同狼狽逃竄不可。”
交談了片刻,杜可見三十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便大踏步回到自己帥案前,大聲道:
“諸位!且聽我一言!”眾人立刻安靜下來,都等著杜可發話。杜可接著便言簡意賅的說了幾句,大致是說今天誅殺了逆賊元恨,了卻主公一樁心事,目前君臣一心,要共同開創大居國的霸業。這次臨危受命前來主持樊城解圍的戰事,希望眾將能夠緊密配合,奮勇殺敵,揚我大居國威。今夜暢飲一番,明日振作精神,加緊操練,待後續糧草一到,便進軍樊城,與敵人廝殺。帳中眾將聽完都轟然應諾,舉杯遙祝居異伯國事昌盛後,便開始相互邀約對飲起來。一時之間斛箸交錯,氣氛熱烈已極。
這時鹿賈拉著一個偏將服色的人過來,向我介紹道:“秦護衛長,這是我剛交的好朋友,前鋒將軍仲孔明,字季魯,我軍有名的神箭手。大家親近親近。”我見他三十來歲年紀,耳大臉圓,一幅憨厚的神態,心中頓生好感,互敬了一杯酒後,眼光落到他右臂纏著的繃帶上。仲孔明臉色羞慚道:“秦大人見笑了,季魯練武不精,這傷是和苑軍交戰時所受。”他這麼一說我立時想起來了,早些時候在管麟營中曾聽他說過此事,便道:“將軍不必如此,沙場之上誰敢擔保就一定能完好無損?但不知是否為閻冥所傷?將軍日後再將此仇報還於他便是。”仲孔明苦笑道:“不瞞秦大人,此仇季魯是不奢望能還報的了。那閻冥一手神箭,末將確實不敵,輸得心服口服。”我訝異道:“閻冥果然這般了得?日後定要見識一下。”仲孔明道:“這個容易,日後兩軍交戰,秦大人隻要看到一位銀盔銀甲射銀箭的敵將,便是他了。”我聽完猛地一震,想起追殺居向之時遇到的那位苑軍將領和那一支曾讓我心驚不已的銀箭,衝口而出道:“原來是他?”鹿賈問道:“秦大人,你見過閻冥?聽說他這次是頭一回隨歇同出征,我居軍中很多人都未曾見過呢。”
我苦笑道:“的確曾經見過,此人果然不愧‘神箭’二字!論到箭技,我也甘拜下風。”鹿賈詫異道:“天下還有能令秦大人自認不如的人麼?”我搖搖頭,沒說什麼,卻一直回想著在苑居邊界上那位銀盔銀甲將軍射出的驚人一箭,這一箭如電閃一般迅捷的紮在那個逃生的刺客背心上,也深深地紮在了我的心裏。仲孔明也不說話了,張著嘴回想著什麼,唇角顫動著,一臉的驚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