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正啜了口茶,身子向床邊移近,整個人都似換了一副精氣神般,目光炯炯,朗朗道:“當今天下,諸侯征伐不息,雍州許、冀州光、徐州廖、青州謙以及渤海之畔的幽州倪這五國地廣人眾,兼且共掌天下,乃世間豪強!任誰登高一呼,均有令諸侯影從之聲勢。此五國實力超群,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相互製約,天下因此得三百年太平。
但七年前許君曾依洛陽會盟之約為天下共主後,各國已開始逐鹿天下,不服王令。光國西伐並州晉,占晉惠公半國之疆不還;謙烈公多年來連續對兗州衝國用兵,如今已然奪得衝國大半國土;廖韓公南征揚州、合朔等地,聲勢大張;倪文王北服數十大族,隱隱有納遼東於囊中之勢;而許君曾更以大湯天子身份並洛陽附近三國,開大湯滅國之先河,更是令天下諸侯悚立不安。如今的天下,動亂已起,中原大地,唯有力者居之!
其餘如隴西犬戎、荊州楚國、豫州吳國、揚州越國等,都內整國力,外舉兵事,擁有了與上述五國相爭的實力。蔡、衛、韓、易、鄭、宋等國,均秣兵厲馬,防大國侵吞;而昌、安、媵、潼、穭等國為求生存,竟結為盟約,以抗強敵。”
聽奇正說到這裏,我點頭道:“我主居異也是個胸懷大誌之主,如今內除奸臣,正要大張國力,以爭天下呢!”奇正道:“若是如此,大居或能興盛也未可知。唉,無奈與苑國世仇數百年,兩國長此相爭,國力損耗日重,居異伯要想有所作為,困難百倍啊。”
我歎了口氣,這也是實情,前幾日一役,便折損數千將士,幾百年如此,何談爭霸大業?我道:“依先生適才所言,如何方能利用天下大亂之機結束此樊城戰事?若真能如此,我大居養兵息國,才能與天下諸侯抗衡啊。”
奇正道:“如今居、苑兩國重兵陳列樊城一線,其餘諸侯焉能坐視此良機而不握?廖韓公四年前南並揚州、合朔之地,兵鋒直下,已然威懾到苑國壽春。於是才有三年前苑廖壽春以北長庸關一戰,廖軍雖敗,但廖韓公豈能甘心?這三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忘複仇之事。揚州所紮三萬大軍一直對壽春虎視眈眈,如此良機,自然不會放過。”
我道:“可如今戰事已曆一月有餘,仍不見廖軍動靜啊。”奇正笑道:“廖韓公欠缺的隻是一個借口而已。廖軍在揚州壽春一線屢次挑釁,苑軍都忍了,因此廖軍一直無出兵之名。據我想來,他廖韓公當比我們更加著急呢!啊哈!”
我靈機一動,道:“莫若我軍出兵一支,喬裝為苑軍,偷偷穿越苑國土地,到壽春挑釁廖軍,不知先生以為如何?”奇正一拍大腿,笑道:“秦大人此言正合我意!”我想了想道:“就是需喬裝得十分逼真才行,否則被廖軍識破便不能達成了。”奇正道:“秦大人勿須多濾,就算我軍扮成流民前去襲擾,他廖韓公也必咬定是苑軍所為!莫忘了此公如今對征伐苑國正急不可耐呢!啊哈!”我也啞然失笑道:“我倒忘了,廖韓公主動尋戰尚無跡可尋呢,更何況我們送他一個天賜良機!到手的肉餅焉能放過?”
奇正道:“待廖軍大兵壓境之時,歇同自然主動求和,那時我等迫歇同簽城下之盟,不怕他不就範!一待兩國息兵,秦大人便可返回居商,屆時麵見主公,再獻平天下的良策,當可成就一番功勳!”
我道:“能夠退敵已是莫大功勞,平天下之誌,秦某不敢奢望!但不知此番擊退苑軍後,下一步先生有何計較?”奇正道:“秦大人可知我大居危矣!”我一怔,道:
“我大居兵雄將強,數百年征伐,乃是天下有名的精兵,保這四百裏國土綽綽有餘,何危之有?”奇正道:“我居國兵將雄強,這是不假,但秦大人請想,當此亂世,各國於洛陽會盟之約早已拋諸腦後,北有大許、南有大楚,此二國者,皆藏侵吞天下之禍心,隱隱然對我大居成夾擊之勢,更加上一個幾百年世仇的大苑,如此環境,豈不危哉?”
我聽在耳中,不覺冷汗直冒,忙問道:“先生可有何良策?”奇正道:“此三國者,大許有當今大湯天子許君增所助,我大居不到萬不得一,不能與其動手;苑軍乃驍勇之師,勇武之名,天下皆知,迫其城下簽盟後,便不可得寸進尺;大楚雖土地廣袤、人丁繁多,但楚人多柔弱,軍兵無好勇鬥狠之心,楚且公縱是心懷大誌,與我大居精兵交起手來,勝算也不甚大,故以我之見,大居要想有所作為,必先與楚軍交鋒,盡占楚地,若是不能,也須壓製得楚且公不敢迎我軍之鋒才可。”
我想了想,道:“楚人雖然柔弱,但我大居論土地、論人丁,都不到大楚的二分之一,要想與其抗衡,實在不易。”奇正道:“秦大人顧慮甚是,就奇某想來,我大居唯一可以進退之所便是邢州的邢國!邢國方圓三百餘裏,位於我國正西,良田廣陌,人丁盎足,若得此地,我居國國勢將大增一倍,屆時北依淮水以抗許君增,東托行山以據苑軍,全力向南與楚爭霸,才是上策!”
我皺了皺眉道:“可邢國也不是易與之輩,如何能輕易得手?”奇正笑道:“若是毫無征兆之下發動突襲,當可得手!”我想了想道:“邢國與我國之間尚有陶、暹二國,此二國雖可一戰平定,但邢國得到消息後,必定早做防備,如何去談突襲?且不宣而戰,又無出師之名,比引來天下諸侯的征伐!”
奇正笑道:“若是十年前我軍貿然出兵攻打邢國,必定遭來天下諸侯的指責,甚至引來聯軍征伐也未可知,但自許君增滅滑、鐵、賈三國後,大湯格局雖無多大變化,但各國諸侯心裏必然震動不小!如今天下大國均忙於整兵備武吞噬周邊小柄,哪裏還有餘力顧及其他,若我大居還顧及什麼師出有名,隻會坐失良機!就我看來,強國以自壯便是最好的出師之名!秦大人,此乃亂世,與十年前已然不同了!”
我隻聽得心頭撲騰撲騰的跳,隻覺此話匪夷所思,卻又句句在理。大湯朝數百年來,各國間均以“義”為出兵之名,若非義之兵,必遭天下諸侯群起攻之,可七年前許君增首開滅國先河之後,世道已然大變,奇正所言,確實不虛!
我舔了舔幹了的嘴唇,道:“奇先生,請接著說!”奇正微微一笑,道:“要得邢國,必先占陶、暹,此二國乃我居軍西入邢國必經之所。”我問道:“如何可攻陶、暹而不招邢國猜疑我西進之心?”
奇正凝視著我,頓了頓,道:“可用間!”我疑惑的想了想,不得所以,便道:“奇先生可否不給秦某猜啞謎?秦某對此二國之事實在不甚了了。”奇正點頭道:“既如此,我便直說了罷。秦大人可知陶公近年最愛之人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