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頭道:“慚愧,實在不知。”奇正道:“便是暹夫人須氏!”我啞然道:“淘公喜愛暹公的姬妾?”奇正點了點頭,道:“正是!”我恍然大笑道:“奇先生的意思秦某明白了!以此女人為餌,誘陶、暹二公相爭,我軍再趁機以調解?”奇正也笑道:“正是!我軍以調解為名,兵臨城下,占領陶、暹二城後,不作停留,兵分兩路,直入邢國,事必可為!”
我拍掌笑道:“奇先生妙計!如此,當我軍出兵之時,邢國必不防備,當可達成突擊之效!”想了想,我不禁又生出一些疑問,當下道:“奇先生,可要想以須氏為餌挑撥二國關係,其中細節,實在不易操辦啊。陶公雖愛須氏,可要論到出兵爭奪之,恐怕不是你我想得那麼簡單!”
奇正閉眼沉思了半晌,道:“秦大人,此事要是別人來辦,或許艱難萬分,若要奇某來辦,必可為之!”
我聞聽此言,不由訝異,仔細打量了奇正一番,暗自思索,這奇正究竟有何能耐,能令陶公為奪美人而不惜挑起戰事?奇正見我沉吟不語,便道:“秦大人也許不信奇某有此能耐,其實莫說秦大人不信,恐天下人都不會相信。唉,此中曲折,天下惟有兩個人知道。”
我更奇怪了,便問奇正:“哪兩個人?”奇正長歎一聲,道:“一個是我,一個便是暹夫人須氏。”我隻聽得嘴都合不攏了,呆坐在床上,不知說什麼好。
奇正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也的確匪夷所思,就連我自己,有時想起來都以為是大夢一場!”說著,奇正慢慢合上雙眼,不知想著什麼。隔了良久,見奇正仍未言語,我便輕聲探道:“奇先生!奇先生!”
奇正身子一震,雙眼睜開,茫然了一會兒,才恢複神定,歎了口氣,緩緩說了起來:
“大湯鳳宣元年七月十八日,一大早,我的房門便被須府家丁敲開,我連衣服都未穿著齊整,便被他們拉上馬,向須府馳去。須府管事之人一麵對我賠禮道歉,一麵解說原由,原來須公的二閨女瑤嫦臥病在床已經整整兩日,府上的大夫無一能治,這才想到了我,請我前往。
秦大人,雖說那時奇某才一十九歲,但深得我父真傳,自我父過世後,可以說樊城之內,論起醫術,還無出我右者。當時我進到府中,在瑤嫦小姐床邊把脈一探,隻覺脈象虛弱之極,且零散異常,若再拖延半日,便要香消玉勳了。我請須公準我開簾探望氣色,唉,那紗簾一揭開,我便立時呆住了。
瑤嫦躺在床上,臉薄如紙,氣若遊絲,雖病勢危危,但仍不掩那份天香國色,從那一眼之後,瑤嫦在我心裏,是永遠無法忘懷的了。我怔了半天,才醒悟過來,一番探視之後,方辨明病因,原來竟是瘧疾。”
我“哦”了一聲,道:“瘧疾?那不是無法救治了麼?”奇正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那時我也呆了,這瘧疾一得,便等於提前向閻羅王報到了,如何能夠救治?若是旁人也罷,我會實言相告,可這病床上所躺之人的美麗,乃我生平未見,當時便下定決心,定要將她救轉回來。我讓須公以人參、靈芝熬成湯,一個時辰往瑤嫦嘴裏灌上一晚,用以掉住那口氣,我則立即返回家中,翻尋醫書。”
我不以為然道:“若是醫書上有醫治之法,瘧疾還能算是絕症麼?我看奇先生此著大可不必,白白浪費了時間。”
奇正搖了搖頭,想了片刻,忽道:“秦大人,奇某一介布衣,能得大人如此瞧得起,暢談良久,便實言相告了。大人可知瘧疾這一病狀之名由何處而得之?”
我呆了片刻,撓了撓頭,道:“這卻不知了,隻是世人都這麼個叫法,我便也這麼叫了。奇先生,瘧疾之名,到底由何而來?”
奇正笑了笑,道:“瘧疾一名,正是由我曾祖公傳開的。”我“啊”了一聲,道:
“原來是令祖所傳開的,即是如此,先生也應當從令祖公之處得到醫治之法了?”
奇正搖頭道:“那卻不是,我曾祖公雖知此病之名稱,卻不得醫治之法。”我苦笑道:“奇先生就別和秦某兜圈子了,請直說吧。我越聽越糊塗了。”
奇正道:“不敢,其實我奇家以醫術盛名當世,並非有什麼過人之處,隻因為有幾本上古醫書而已。”“上古醫書?”我不解的問道。奇正點頭道:“正是,上古醫書!
一百年前,我奇家還隻是普通的江湖郎中,並無任何過人之處。我家家譜上記載,大湯天順八年九月,曾祖公往山中采藥,不慎滑落一處山崖之底,腳踝折了,便爬至崖縫中養傷,卻在石壁上發現了一些不知何人所刻的文字。我曾祖公從頭看去,文字上說,遠古以前,先輩們創造了很大的成就,知道許多現在人不知的道理,可不知為何,先輩們創立的基業都已經消失了,隻留下一些殘缺的記憶。在石壁上刻字的這位先輩也是行醫之人,為不使那些醫術失傳,便憑借記憶和前人的經驗,將他平生所學整理出來,刻在了石壁上。
我曾祖公一讀之下,竟發現了許多不治之症的療法,欣喜之下,一麵養傷,一麵削竹為書,將壁上的文字記載了下來。隻是這些文字艱深難懂,許多竟是從所未見的,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譬如瘧疾,此病症狀與醫書所載相同,但醫治之法,卻寫得甚是簡單,說句笑話,好些文字單獨一個個辨認,我們都知道,可合在一起,大家都隻有幹瞪眼的份了。此後,我曾祖公一麵解讀醫書一麵給人治病,憑借所領悟到的不足一成,竟創下了我奇家樊城第一神醫的名頭。”
我張大了嘴,好半天沒有說話,出了一會兒神,我道:“奇先生,待我傷愈之後,可否領本人前往那懸崖處一觀這上古奇書?”奇正臉一紅,嚅嚅道:“這個,呃,說來慚愧,曾祖公怕別人也學會了這些上古文字,搶了我奇家的飯碗,悄悄去將壁上的文字鑿平了。”
我歎道:“這卻是令祖不是了,醫術若能傳揚天下,救治黎民百姓,那是何等美事?”奇正點頭道:“秦大人說得是。”
我接著問道:“後來如何?”奇正道:“我回去後,翻開那些醫書,專就瘧疾一症的治法連夜苦讀,也許是救瑤嫦小姐心切,我這一夜沒有白費,竟然領悟出一個讀此古書的好方法!書上所載療法雖然簡單,且含有許多不甚了解的醫學術語,可我發現,有些術語在其他病症的療法中也有,而某些病症的療法,卻是我懂得的。欣喜之餘,我將自己所熟知的療法與古書對照,以此推測這些艱澀術語的大意,然後照古書所記載的療法開了一張藥單,立即前往須府。